第一章 宋朝能否不姓趙(第4/11頁)

可是千真萬確,宮廷大內傳出來的太後手書,真的是全盤同意了丁謂關於太後、皇帝日常工作的時間表,就這樣,大宋王朝的行政管理命脈就此真的落入了丁謂的手中!

可是這一切都為的什麽啊,劉娥不是真的有什麽心理障礙,剛巧這時候犯病了吧?

劉娥躲在深宮內院裏,她想什麽沒人知道,她做了什麽,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原因所在。外人只能猜。那麽猜測,這種心理活動,人類的共同特征就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沒看準,所以不敢亂說亂動!

丁謂在這期間就像厲鬼附身,其兇悍無情的程度,讓後來權傾朝野數十年不倒的宋朝第一流奸邪權相如蔡京、賈似道之流都望塵莫及。他做事做絕,毫無顧忌。

在給劉娥提建議之前,他做了一內一外兩件大事。

第一,他要清算恩仇,殺人到底。矛頭指向老冤家寇準、李迪。

很多史書上講,丁謂這樣做,是為了自己的狠毒心腸,所謂奸臣不是人,害人才快樂。但這樣解釋就太模糊了,把丁謂精於計算,運籌帷幄的心術看得太低。他之所以要痛打落水狗,恐怕這段時間內王曾的表現是一大原因。

老政敵們蠢蠢欲動了,難保新皇帝上任,再把兩個老家夥招回朝廷,尤其是寇準,此人坐電梯的次數太多了,沒法不讓人提防。那麽何不先下手為強,既泄憤又保險,幹得漂亮些,於公於私都是雙豐收?

於是丁謂提議,把現道州司馬寇準再貶為雷州司戶參軍;現戶部侍郎、知鄆州李迪貶為衡州團練副使。兩位前宰相徹底威名掃地。但這只是開始,丁謂要求再把他們的罪名播於中外,讓契丹人、黨項人、高麗人都知道,這兩個道貌岸然、聲名顯赫的人都是什麽德行。

貶官制的規格很高,由知制誥宋綬來寫。根據丁謂的要求,給寇準批了四個字:“為臣不忠。”給李迪的是:“附下濟惡。”

所謂一字定終身,這樣的考語在儒家的君臣倫理中已經是十惡不赦。不忠、濟惡之徒,足以為萬世君子所唾罵。宋綬寫完,既內疚又忐忑,為寇準李迪悲傷,更為自己的清名所痛惜。可是沒想到丁謂竟然大為不滿,這寫的是什麽東西?現如今的知制誥連個字都不會寫了嗎?!

“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丁謂橫眉以對。宋綬無可奈何,先道歉再請示,那麽應該怎麽寫?丁謂示意你滾開,我自己來。

他在寇準的貶官制上添了這麽一句:“當醜徒幹紀之際,屬先皇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此沈劇。”也就是說,當寇準這個“醜徒”在朝廷上搞風攪雨做壞事時,正遇上皇上開始得病,是被他嚇的,才病重而死!貶他的官都是輕的,他實在是個害君致死的敗類!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可是盡管這樣,冠蓋滿開封,卻無人敢一言,眼看著文件就要下放生效,寇準李迪的聲譽就要遭到前所未有的傷害,最後還是王曾走了出來,再次反對。第一,這樣的貶詞太嚴重了,不妥;第二,寇準貶得太遠了,崖州,那是南海之濱,荒蠻不毛之地,讓一個年己六十的老人萬水千山而去,不是要他的命嗎?

言辭懇切,不單單是反對,更是勸解,落井下石很尋常,可是對一個老人稍微憐憫一些不行嗎?但丁謂靜靜地凝視著王曾,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居停主人勿復言。”

王曾立即閉嘴,後退,再不反對。

居停主人,這四個字是王曾的心病。當年寇準剛被罷相的時候,他曾經把自己的房子借給寇準住。很平常,但這事可大可小,聯系到之前的黨爭關系,以及現在他再為寇準說話的立場,丁謂很容易就會把他再次扔進黨爭的旋渦,把他也掃地出門。

根據後來王曾的表現,這時他不是怕,而是還有那麽多、那麽重要的事沒有做,他決不能白白地被丁謂迫害擠走,於是他只有選擇忍痛退後。就這樣貶官制開始生效,丁謂的政敵從官職到名譽被一擼到底,考慮到彼此的年歲差距以及得勢的程度,丁謂應該感覺滿足並且安全了,但是千真萬確的,當時開封城裏所有的宋朝高官們都沒有想到,這仍然只是個開始!

貶官制照發,由官方派出使者送往雷州、鄆州,送交寇準、李迪本人。只是在使者的行囊裏多了些東西,那是丁謂的私人禮物,卻蓋上宋朝官方的印跡。這就是丁謂的風格,你得罪他,或者他得罪你,都只有一個結果。

你死,他活。

開封使者離京城,宋皇旨意要殺人。一看這兩位分別趕赴道州、鄆州的使者的行囊裝扮,開封城裏稍有慈悲之心的人都不禁側然下淚。

寇準和李迪就要死了,而且是身首異處,死無全屍……因為在這兩位使者的坐騎上以錦囊各包著一柄長劍,任誰都知道,那是去賜人一死的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