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豺狼的末日(第2/8頁)

他所能做的,最多還只是半躺半臥在改頭換面期間的靈州城裏,回想著二十余年前他是怎樣擡著乳母的棺材才混出的銀州城,帶著幾十個人逃進了茫茫大漠,把生命和自由綁在一起,不自由毋寧死,不復國毋寧死!這麽多年滿手血腥千災萬險地走了過來!

連他的親生母親和元配的夫人都被宋軍抓走,死在了異國他鄉……想著這些,還需要什麽和解,什麽退路嗎?

而且回望歷史,甚至再耍點賴,以現代人一千多年後的知識優勢,總結一下所有遊牧民族的共性,他們從來都沒有像漢族人這樣,強調“花未全開月未圓”的美好,他們不懂收斂,天生就收不住腳的,只知道向前沖,哪怕死在道上,倒下去,也得頭沖著目標的方向才算英雄!

李繼遷也是這樣……

契丹人更是這樣,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正是一本萬利的時候。於是宋朝的君臣們在年後不滿一百天,就再次面臨了戰爭。

宋鹹平六年,公元一零零三年的四月,遼軍由南宰相耶律諾袞、南京統軍使蕭撻凜率領,南下進攻宋朝。這一次的兵力更加充足,準備更加充分,不知道遼軍是不是也先期知道了宋軍的兵力配置,他們再不在邊境的長城口、威虜軍等地糾纏,而是直接突破,目標直指宋軍前鋒大營的根據點——定州。

一路勢如破竹,不可阻擋,宋軍的前線主帥王超直接面對危險。這徹底體現了遼軍的新主帥蕭撻凜的風格。

兇狠、強硬、直接,尋求決戰、勇於決戰,甚至樂於決戰。

說一下這個人吧,這之前他在宋朝的心裏沒什麽印象,因為他一直都屬於遼軍的北面系統,是耶律斜軫的人。只有在好多年前宋軍的雍熙北伐時,他才隨著耶律斜軫緊急增援燕雲十六州。結果在陳家谷之戰中,就是他的部隊抓住了重傷力盡的楊業。

之後,他就又回到了遼國的北面,專心致志地征討高麗以及更北邊的各族蕃部。這時為了戰爭的需要,他被調到了南方,主攻大宋。

王超在遼軍入境之後才得到了戰報,沙場老將,立即警覺。他的反應是坐鎮定州,靜待敵至,穩定住整個戰場局勢,然後傳令防區中的另兩方重鎮——鎮州、高陽關兩處兵馬火速向他靠攏,集結兵力,與契丹人對決。

接到命令,鎮州路的都部署桑贊馬上行動,他快速趕到了王超的身邊,但是另一邊高陽關的都部署周瑩卻只回給王超一張紙。

那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王超你命令不動我,沒有皇帝的正式詔書,高陽關的一兵一卒都別想調動!

王超震怒,整個前線的將士們都怒不可遏,但是卻毫無辦法。因為第一,高陽關的兵力非同小可,從來就享有特權,就像之前的康保裔,他就可以獨立於傅潛軍令之外,決定自己什麽時候出擊;第二,這位周瑩周大將軍的來頭實在巨大,王超根本不是對手。

周瑩在出京為將之前,是地位崇高的宣徽使,在成為高陽關的主將之後,皇帝趙恒還特意加封他為定、鎮、高陽關的三路都排陣使,讓他的地位更加超然。

這就是問題的症結所在。還記得王超在就任之前曾經說過什麽吧?他要前線的總指揮權,結果趙恒很憤怒,差點撤了他。但是想一下為什麽之前的王顯就不這麽說呢?

再簡單不過了,王顯之前的頭銜是樞密使,是軍隊裏的第一號主管高官,宣徽使正是他的下屬,周瑩只有小心做人的份兒。可是王超的履歷表就太暗淡無光了,所以他心知肚明,一定要得到確認的前線總帥身份才行。

果然這時出事了。大敵當前,突然間少了三分之一的主戰力量。王超無可奈何,結果只能以桑贊為助手,與遼軍的新銳主帥蕭撻凜決戰。

激戰最先發生在定州北方的望都縣(今屬河北),時間是近傍晚時,宋軍最先迎敵的是一千五百名步兵,他們在望都縣城外結陣阻敵,把契丹人騎兵的速度延緩,隨後王超率大隊人馬殺到,宋、遼兩軍再一次的集團軍野外決戰就此打響。

戰鬥直到深夜,由王超對敵蕭撻凜,他的副手王繼忠接戰耶律諾袞。戰況異常激烈,宋軍以劣勢兵力在入夜之後奮勇將遼軍擊退,但是主帥王超傳令趁夜迅速後退,回兵據守關隘,等待後方的援軍。因為兵力太少了,再打下去只有全軍覆沒。

但是戰場太混亂,直到天亮以後,他才發現王繼忠沒有撤出來。身後的戰場上激戰仍然在繼續,王繼忠已經成孤軍之勢!

那一天天亮之後,王繼忠的退路就被遼軍騎兵切斷了,而且他的軍糧輜重也被焚毀。環顧戰場,他再看不到自己的友軍,唯有孤軍奮戰。

他率領麾下人馬向糧草被焚處出擊,先去搶救輜重。可是他的盔甲太鮮明了,宋、遼兩軍連年爭戰,連遼國的弓弦怕雨都不再是秘密,宋朝大將的服色誰不認得?幾乎在一瞬間就成了所有遼兵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