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的江山我裝修(第3/7頁)

歷史把這些功勞記在了宋太祖趙匡胤的頭上。這似乎無可厚非,但是,就像一座摩天高樓的建起一樣,人們記住了投資商和奠基者的名字,但是那一磚一瓦是什麽人砌起來的呢?大廈的藍圖是什麽人設計的呢?

人們似乎更應該記住他們,他們才是那座高樓真正的建設者。

公元960年12月,趙匡胤從揚州凱旋,回到了都城開封。每個人都為他高興,但是他本人卻一反常態,變得整天無精打采。有人問他怎麽了,趙匡胤就搖頭嘆氣,顯得非常的苦惱——你們覺得當皇上挺好玩是不是?唉……比我當節度使的時候差得太遠了。

有點嚇人,這讓別人怎麽安慰他呢?難道滿足他的願望,大夥兒齊心合力造他的反,把他再打壓回節度使原形?開玩笑,於是趙匡胤就只能繼續郁悶,直到他的心理變得非常惡劣。

煩啊,他只能自己找樂,在自己的後花園裏拿彈弓打鳥玩(情趣不太高),但不管怎樣心情總算好了些,不料就在這時突然有個官緊急求見。趙匡胤以為出了大事,不敢怠慢,立即接見。結果,這位仁兄說來說去卻都是些平常小事。趙匡胤火了,問他到底搞什麽。可這位官一點都不在乎,一句話就頂了回來——臣以為再怎麽的,也比打鳥玩急些。

下面發生的一幕,應該是歷史上第一次有關趙匡胤習慣隨時在手邊提著一把斧子的記載。就見趙匡胤武人習性再次爆發,沒有二話,舉起斧子就砸了過去,幹掉對方兩顆大門牙。

這個官真是有種,沒哭沒罵,慢慢彎下了腰,把自己的牙一顆一顆都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懷裏。

趙匡胤火還沒消,繼續大罵——搞什麽?你把牙藏起來,要到哪兒去告我啊?!

但這個觸了晦頭的官卻似乎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倔頭,要頂就下定決心把你頂到底——我是告不了你,可是自然有人都記在史書裏!

好了,趙匡胤再一次泄氣,歷史再一次證明,有了利的人就會要名,尤其是像趙匡胤這樣得了天下最大之利的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因為這種小事給後人天天念叨。於是他只好笑嘻嘻地掏錢包,拿出大筆鈔票跟人家私了。

這些都被站在遠處,冷眼旁觀的趙普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沒人的時候,他慢慢走近了趙匡胤,您到底怎麽了?

趙匡胤這才說出了心裏話——我在想一件事,你說為什麽從唐朝末年到現在,五十多年過去了,當過皇上的有八家,一共都十二個了,這還不算那些稱國主之類的二皇帝。這都是怎麽回事?這麽亂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他說著,深深地凝望趙普,下面的話還用再說嗎?我,我趙匡胤是第九家了,要怎麽辦才能不讓第十家出現?這難道還不是個值得鬧一次心的事嗎?

卻不料趙普馬上就向他深深地祝福——陛下,您能想到這些,真是天地神人之福,真是社稷百姓幸甚啊!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難辦,只要您能定下一個合適的制度……

就從這一刻起,趙宋三百余年的治國精神就此定下了。由此,百十余年的安定富足從此開始,而之後千百余年來的痛苦衰落,幾度淪喪,幾次瀕臨亡國滅種的病根也都從這一刻深深地種下了。

那天趙普說——唐朝的崩潰,以及五代十一國的紛亂,都只有一個症結,那就是方鎮權重、君弱臣強。要想根治,只有削奪兵權、制約錢谷、收其精兵,從根本上打消所有人的妄想,之後天下才能自然安定。具體的辦法就是所謂“強幹弱枝”……

一語道破天機,史稱趙匡胤恍然大悟,沒等趙普說完就打斷了他——愛卿可以閉嘴了,朕都明白了。

歷史可以證明,趙匡胤真的明白了,幾十天之後,他就開始了實踐。但是非常遺憾,他明白的是眼前這五十余年裏問題的症結所在,以這個病症,那麽用趙普的藥方就的確是藥到病除。而且治得幹凈利落,不留病根。但是再往遠處看呢?

無論是往身後的遠處看,還是往遙遠的未來看,這樣的解決方式都對嗎?

讓我們回憶唐,或者再往前推想一下隋,又或者再遠一些,越過五胡亂中華,直接到三國之後的晉。它們的動亂之源是什麽?病根是什麽?他們都是怎麽總結前人的得失,進而處置本朝國策的?

晉之衰亡,在八王之亂,之所以會亂到讓胡人前所未有地侵入漢家江山,完全就是司馬家的藩王都有極強的兵力,可以無視皇帝大殺四方;那麽藩鎮之害就已經天下皆知了吧?可是隋唐兩代,明君能臣數不勝數,他們為什麽就沒有吸取兩晉的教訓,嚴格地限制藩鎮,不管是親王發展成的藩王,還是後來作大的節度使?

有客觀的原因,因為他們無法知道後來的節度使們會囂張到那步田地,而且節度使們之所作大,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形成,所謂的積重難返,到了火候誰也扳不回來;但更重要的,還是隋唐天子的主觀意識。因為他們的自信與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