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伐謀伐交可得地,唯獨伐兵令人懼(上)(第2/3頁)

此刻,杜論祿加與藥羅葛狄銀再也顧不得甚麽財貨,眼下還是保命要緊。唯有保得軍力與性命,才能迅速回去河西設防,應對唐軍攻打河西。

布置完這些,杜論祿加與藥羅葛狄銀再度相視,不禁同時長嘆。無論他們心性如何,此刻都冒出一個想法: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早知唐軍如此強橫,當日何苦來侵犯大唐邊境……但誰又能知曉,唐軍竟然強橫到這般地步,而唐皇帝竟又如此不可理喻,完全不按規矩辦事。

想到最後,杜論祿加和藥羅葛狄銀,同時恨得牙癢,對石敬瑭唾罵不止。

……

杜論祿加和藥羅葛狄銀沒有等到各自的使者再度從唐營回來,他們等到的是定難軍向河西軍隊發動突襲的異變,而這個時候,杜論祿加已經從藥羅葛狄銀處歸來,正在自家帳中安排今夜撤退事宜。

“怎麽回事?”聽到帳外炸響的動靜,杜論祿加立即從座位上驚起,沖到大帳外向遠處眺望。

“敵襲!”

“敵襲!”

“敵襲!”

涼州戰士的大呼小叫此起彼伏,如同平靜海面上驟然升騰的巨浪。

“可汗,大事不好!敵軍襲營!”

有弄清事態的軍校,率先急奔過來,在杜論祿加面前惶恐的稟報。

黑夜裏,遼闊的營地一眼望不到邊,遠處清輝千裏,近處營火如海,在天與地交接的地方,人潮鼎沸,無數將士聚在一處形成團團巨大黑影,正向涼州大營沖擊。大火驟起,涼州兵馬慌忙迎擊,營中的將士先後急奔出帳,慌亂奔走,人呼馬叫夾雜在一起,亂糟糟一團,有人撞翻了火盆,燒著了軍帳,有人相互撞在一起,倒在地上又連忙爬起來。

寒意從腳底升起,直沖脊背,杜論祿加如墜冰窟。一抹世間最大的恐懼憑空彌漫而來,如同月光一般將他籠罩其中,讓他四肢僵硬,幾乎不能行動。

杜論祿加艱難的張了張嘴,卻甚麽聲音也發不出來,連手指都動彈不得,像是被無數絲線纏住固定了一般。費了莫大力氣,以極大的毅力,杜論祿加終是掙脫了那分明只是一瞬間卻恒久如春秋的身體僵硬,扯開嗓子大喊:“休得驚慌,分營迎敵!”

再看向其它方向,四面八方皆是襲營的敵軍,人潮、黑影、火光不分彼此,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千軍萬馬是必不會少的,涼州將士在慌亂迎擊、奔走,章法大亂。

將目光放得更遠了些,杜論祿加連忙看向回鶻營地,卻見彼處也是火光大起,映紅夜空,喧鬧的廝殺聲清晰可聞,戰況必然同樣激烈。

“唐軍竟然會夜襲我營,唐軍竟然會夜襲我營……”杜論祿加心如死水。

“稟報可汗,不是唐軍,是夏州兵馬!”

“甚麽?怎會是夏州兵馬?!”

杜論祿加欲哭無淚,此刻他還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麽事,引得夏州兵馬突然臨陣倒戈,夜襲河西軍營,但有一點是萬分確定了,他捶胸頓足幾乎要哭出來:“本汗在涼州呆得好好的,為何要興兵大唐邊境,為何要到靈州來啊!”

……

唐軍營地,李從璟負手站在望樓上,將靈州城外聯軍大營的亂象看在眼裏,面色一如既往的不見半分波瀾,除卻淡淡的君王威嚴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其它氣息。

石重貴的使者他已經見到了,所以他知道二十裏之外的聯軍營地正在發生甚麽。

燈火通明的唐軍營地中,各部兵馬都已分批集結,牽馬而立的精騎將士,持盾按刀的步卒精銳,無不是嚴陣以待,在靜候軍令。

但李從璟沒有讓大軍立即出營的打算,靈州城外聯軍營地的這趟渾水,他還不打算立即趟進去——至少得等到這趟渾水紋理清晰之後,禁軍才會有所行動。黑夜裏的亂象異變,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險惡,哪怕他願意相信石重貴。

“臣有一事不明,不知陛下可否賜教。”桑維翰躬立在李從璟側後,此時拱手而問。

在得到李從璟的示意後,桑維翰繼續道:“陛下先前,為何不假意答應杜論祿加與藥羅葛狄銀所請?讓河西軍隊攻打夏州兵馬,令其兩敗俱傷,豈非正好可以削弱賊軍,而我禁軍坐收漁利?”

“原因很簡單,沒有必要。”李從璟淡淡道,“先假意答應賊人所請,事後卻突然變卦,揮師攻打賊軍?如此出爾反爾,豈是我煌煌大唐應有之所為。”

轉身看向桑維翰,李從璟眼神清冷,“我大唐要得河西,便堂堂正正得。何須這般陰謀算計,失信於天下,令諸邦恥笑?朕要讓諸邦知曉,我大唐的禁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攻城掠地不靠其它,唯憑戰力。惟其如此,方能讓諸邦諸族,皆畏懼我禁軍戰力,方能令諸邦諸族,對我大唐心服口服。惟其如此,彼等事後才不敢有任何作亂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