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旦為私利百般鬥,暮見禁軍萬事休(十一)(第2/2頁)

陌刀既有如此之威,故而素來為國家依仗之救難“重器”。

德宗被困奉天,內庫出陌刀五千口,以備“城外群兇”。

大和二年七月,出內庫弓箭陌刀三千四百口(只),令度支差送銀州防禦屯田。

大和五年五月,內庫出陌刀百五十口……賜鹽州。

成通四年,荊南、江西、鄂嶽、湘州將健四百余人攜陌刀……殺賊二三千,馬三百來匹。

沙場戰如龍,陌刀世無雙。

只不過到了藩鎮相互征伐的時代,因為沙場征戰對象有所變化,不再是胡騎,而是以步卒為主的中原兵馬,陌刀陣失去了存在的大部分意義,又因為其它種種原因,這才淡出歷史舞台,逐漸失了蹤跡。

眼下,杜重威所率之夏州馬軍,便是以黨項人為主,而河西騎兵更是純粹的“胡騎”,此時乍見陌刀陣,杜重威怎能不膽寒心悸?

作為定難軍有數的上將,他不是沒見識的粗鄙之輩,自然知道陌刀陣意味著甚麽。

杜重威固然心思萬千,但這些都不在史彥超的考慮範圍內。立於陌刀陣前排正中,史彥超的鎧甲兵刃都無半分不同,此刻他雙目炯然盯向前方,眼見夏州馬軍沖殺過來,罩面下的雙目陡然迸發出逼人的寒意,雙臂一震,將陌刀高高舉起。

與此同時,鼓聲轟隆,如雷翻滾,如天墜地,催人向前。

史彥超陌刀向前一引,前腳踏出,大步向前。其左右之陌刀士卒,莫不同時行動,整個陣型本就嚴整緊密,如此動作齊整向前一踏,正當得“如墻而進”四個字。

以無懼刀山火海之勢,陌刀陣迎向奔來的夏州馬軍。

以夏州馬軍沖陣的地段為界限,大陣中的禁軍步卒不斷向兩翼和後側移動,如雲齊走,如鳥齊飛,重新布置戰陣。層層疊疊的鐵甲將士,或立盾或持刀或舉槍,踩動著煙塵四起,夾雜著將校的喝令聲,與鐵甲環佩之音交相應和,響成一首氣勢磅礴的樂章。而陌刀陣則仰首闊步上前,步履沉穩,腳步聲厚重而又幹脆,煙塵席卷而來撲打在臉上,也不曾讓將士分神絲毫。所有人目視前方,身穩如山,氣勢如虹,驚天地泣鬼神。

夏州馬軍近至眼前。

禁軍將士,沉腰立馬,高舉陌刀,排列如林,劈斬而下。

陽光在雙刃上一閃而逝。

撲哧聲不絕於耳。

陌刀斬落馬上,則馬首開裂,戰馬轟然栽倒。

陌刀斬落人身,則騎兵皮開肉綻,栽落馬鞍。

一排陌刀手面前,一排騎兵人死馬倒。

就如空中多了一道能斬萬物的細線,撞上即死。

後續騎兵再進。

陌刀再舉再落。

人慘嚎、馬慘嘶。

血染陌刀,人馬俱倒。

如是再三。

碎屍枕地,血流成潭。

史彥超一刀將面前騎兵迎頭斬為兩半,裂口整齊平滑,兩半屍體成了兩半死肉,向兩側開裂掉落,鮮血飛濺如雨而又流落如水,五臟六腑散了一地。

他再度舉刀,將戰馬也一分為二。

踏步前行,軍靴踩破臟腑,腥味直沖腦門,吧唧聲令人作嘔。

“向前!”

史彥超大喝一聲,對周遭事物置若罔聞,眼中只有身前之敵。

“殺!”

三千陌刀手,齊齊踏步大喝,嚴整的軍陣如同一架機器,逆襲夏州馬軍。

如墻而進,人馬俱碎。

夏州馬軍攻勢受挫,陣型一頓。

自此,再也無法抵擋陌刀陣之威。

陌刀陣攻勢如潮。

……

步卒大陣反守為攻,在陌刀陣扼住夏州馬軍咽喉之後,孟平調兵遣將,將其陣攔腰斬斷。眼前的夏州馬軍,已然喪失機動性,成為禁軍步卒砧板上的魚肉,只有被圍殲的下場。

陌刀手殺得興起,其軍陣每進一步,面前的夏州馬軍皆倒下一排,而後再進,將空白抹去,又殺倒一排夏州馬軍,如是反復。

將士腳下,血流成河。

軍陣背後,碎屍成毯。

樓車上,李從璟緩緩閉眼,又緩緩睜開。

朔方秋風勁。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自安史之亂以來,邊疆國土接連淪陷,為賊寇小人所據,已近兩百年。

如今,帶領大唐壯士克復河山,正當其時。

李從璟遠望賊軍大營,目光裏沒有半分感情色彩。

他心裏知曉,石敬瑭必然以為,此戰能夠得勝。

就像石敬瑭必然自認為沒有過失一樣。

哪怕他眼下與吐蕃、回鶻賊寇為伍,攻破大唐邊關,屠戮大唐百姓。

在石敬瑭眼中,這些都不過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高尚者總是自認高尚,卑鄙者卻從不會自認卑鄙。

李從璟無心與石敬瑭講道理,更無心讓他幡然悔悟,對此禍國害民之輩,他向來只有一種應對態度。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