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旦為私利百般鬥,暮見禁軍萬事休(五)(第3/4頁)

說完這話,石敬瑭不欲再跟藥羅葛狄銀、杜論祿加就此事多作爭論,立即轉移了話題,肅然道:“趕往溫池、安樂的兵馬,也不知到了地方沒有,此兩城乃是靈州南面屏障,關乎大局安危,據此兩城,才能阻擋朝廷兵馬,而讓我等有時間攻奪靈州城,裹挾靈州人丁入軍中,壯大軍力,若是不能,別說靈州形勢危殆,此番你我三方的處境,都是十分堪憂。”

“說到此處,這都怪石帥,若非你部沒有在約定時間內,攻下靈州,眼下大軍局勢,又怎麽會如此著急?”藥羅葛狄銀對石敬瑭先前那番話還有不滿,此時便冷言冷語道。

石敬瑭沉著臉,“可汗也沒能攻克豐安,最後亦是我部南下,才讓高審思撤退,怎麽都成了本帥的問題?”說罷,主動緩和了神色,“眼下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向前看為好,些許艱難,乃成大事者不可避免的。”

藥羅葛狄銀見石敬瑭老狐狸一般,知道再難討到便宜,只得冷哼一聲,旋即又揚起下顎,傲然道:“葛阿咄欲所部,乃我回鶻精銳,有他前往溫池、安樂,兩城必克,石帥不必憂慮!”

“若能如此,先鋒自然大功一件!”石敬瑭也不吝嗇功勞,雖然藥羅葛狄銀口口聲聲藥羅葛阿咄欲所部如何如何,但先鋒主將可是定難軍的楊光遠。

石敬瑭的話沒有問題,先鋒也有吐蕃部曲,不過杜論祿加還是要說句話,來彰顯自身的存在感,“我吐蕃勇士,臨戰素來奮軀向前,先鋒之勝,斷無疑慮!”

話至此處,無論三人心思如何,也都不再繼續言語,至少表面上,仍舊是和氣的局面。

只是,未等多久,遊騎奔來,急匆匆到望樓,稟報了先鋒兵敗的消息。

“甚麽?楊光遠兵敗了?”石敬瑭聞言大為驚詫,手腳不禁發僵,須臾又怒發沖冠,吼道:“到底怎麽回事?!”

“楊將軍已經敗歸,所部只剩下兩千兵馬不到,據潰卒說,先鋒還未到溫池,即在半路遇伏,朝廷以數千重騎沖陣,將士皆不能擋,遂大敗!”遊騎急聲說道。

石敬瑭愣在原地,臉色煞白,猶如一截幹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藥羅葛狄銀氣得面紅耳赤,不同於跟杜論祿加爭論時的做戲模樣,這會兒是貨真價實的面紅耳赤,他揪起遊騎衣領,咆哮道:“他楊光遠帶著近萬兵馬,竟然被數千弱卒一戰而敗,他是怎麽排兵布陣的,他是飯桶嗎?!”

這一句話,直接就將先鋒戰敗的罪責,完全推倒了楊光遠身上。的確,楊光遠身為先鋒主將,先鋒戰敗,他難辭其咎。不過這話由藥羅葛狄銀說出來,意味著甚麽,也是不言而喻。

石敬瑭見到了這等時候,藥羅葛狄銀的第一反應不是思考如何應對變故,如何拯救大局,而是將罪責推到定難軍頭上,雖然心中也惱恨楊光遠,但對藥羅葛狄銀,實在是反感到了極處,奈何此時他發作不得,只得咽下苦果。

孰料,遊騎卻道:“潰卒言說,交戰之際,乃藥羅葛阿咄欲將軍,率領部曲先行奔逃,這才引起全軍潰敗……”

藥羅葛狄銀頓時愣住,“……”

杜論祿加跳腳叫囂起來,“好啊!主將排兵布陣不力,馬軍率先逃竄,導致全軍潰敗,本汗倒要問問,我吐蕃步卒驍勇之損失,該算到誰的頭上?!”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石敬瑭與藥羅葛狄銀的怒目而視。

藥羅葛狄銀咬牙低吼道:“先鋒戰敗,形勢危殆,祿加可汗不思如何挽救大局,卻在此時推脫罪責,此乃英雄所為?!”

杜論祿加目瞪口呆,“……”

他心道,方才分明是你要先清算楊光遠作戰不利之罪責,如今因為藥羅葛阿咄欲有失,竟然將為大局著想的話,說得這樣大義凜然……我實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靈州城墻上,激戰正酣。

李紹城坐鎮中央,指揮全局,戰事雖難,他面不改色,因為生了一張冷漠臉,平素不苟言笑,此時無人能知他心頭所想,臉上那道長如蚯蚓的刀疤,更將他眼神的堅毅之狀,刻畫得如峰如劍。

“大帥,高將軍受傷了!”有小校急急來報。

李紹城聞言,連忙跟著對方走下城頭,在疾步往來的將士、民夫人群中,行不多遠,進一庭院,入門就看到正在包紮傷口的高審思,鎧甲就卸在腳旁。

待李紹城走近,高審思已經站起身來,身上綁著繃帶,被血水浸濕,狀若梅花,但他高聲道:“且為本將著甲!”

“高將軍,傷勢如何?”李紹城急聲來問,同時示意對方親兵暫緩為其著甲。

“區區小傷,何足掛齒!”高審思擺擺手,硬氣不減分毫。

其旁的親兵面色不安而愧疚,低聲道:“腹前刀傷,長過四寸,其深已見肝腸……是我等護衛不利,請大帥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