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大浪來襲群魚躍,風雨一路洗鮮血(二)

屋中茶香裊裊,陽光打進窗戶,安靜的鋪在地上,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起承轉合,如同人心一樣躁動不安。

蘇禹珪帶人出城的消息已經遞入堂中很久,屋中卻沒有一點兒動靜,眾人都安靜的出奇,就似那消息不過是一只振翅飛走的蝴蝶,沒留下半點兒痕跡。

終於,一名滿面愁容的半百老者忍不住了,開口道:“刑部比部郎中突然帶甲士出城向東,所為者何?總不至於是孫芳傳案又牽扯出了許多人,他們抓人去了?”

沒有人答話,這讓問話的愁容老者既尷尬又惱火。

半晌,終於有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抓誰用得著兩百甲士?誰要是在城外莊園蓄養了需要兩百甲士去對付的武人,也不用其它罪名,憑此就可以摘掉頂上官帽。”

愁容老者驚疑不定,“那卻是為何?”

那渾厚的聲音冷哼道:“怕是為了將到汴州地界的太原官員。”

愁容老者驚呼道:“我等的謀劃,豈不是已叫秦王知曉?”

“不必大驚小怪!孔循要謀的事,哪裏能被察覺的這樣早?”另有一人冷冷道,他看向那聲音渾厚之人,“潞王,你說是也不是?”

因平定兩川有功,李從珂歸朝後被封潞王。

他本就是李嗣源養子,有此封賞理所應當。

李從珂淡淡道:“孔循的謀劃,如何走漏了消息,孤王不知曉,但要說刑部比部郎中不是為太原官員而去,孤王卻是不信,除非,諸位能想到其它可能性。”見眾人都不說話,他冷笑一聲,“孔循的謀劃,與孤王本身沒多少關系,孤王與孔循也沒甚麽來往,但與在座諸公,關系卻是大得很。”說罷看向方才向他問話的人,“邢國公,你說呢?”

邢國公朱守殷,即同光四年與李嗣源共擊魏州亂軍之人,也是最早跟隨李嗣源舉事的人之一。

朱守殷訕訕道:“潞王仗義,見我等有難,出手相助,我等當然感念潞王。”

李從珂高坐不語。

旁人一人看不下去了,冷言冷語道:“潞王這話可就見外了,如今坐在這堂中的人,可都在一條船上,如今朝堂風浪大,我等有素來交好之誼,此番正該合舟共濟才是,等撐過了這陣,往後誰還沒個求人辦事的時候?潞王,你說對是不對?”

李從珂眼簾微沉,說話的這人叫康義誠,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頗受李嗣源看重,如今更有要加授同平章事的風聲。如果說李從珂是藩鎮勛貴,對方就是朝堂重臣,兩人的分量孰高孰低還真不好論。

康義誠又道:“潞王意欲入朝領軍,若是中意侍衛親軍,來日你我可多有親近的時候。”他笑了笑,“當然,若是潞王要去殿前軍任職,那就另當別論了。”

所謂殿前軍,即橫沖、百戰、龍驤、虎衛等五萬伐蜀禁軍。殿前軍的名號剛被提出來,高級將領的職位還沒定,正在籌劃之中。

李從珂想要入朝領軍,已不是什麽秘辛,只不過還沒謀得容身之地而已,要不然現在也不會在洛陽,早就歸鎮了。而他要在禁軍任職,就少不得與在座諸人來往,說不得還要依仗眾人之力,比如說康義誠。洛陽有秦王,總領天下兵馬事是不假,但洛陽卻不止一個秦王。況且,李從珂總覺得李從璟的態度曖昧了些,這些時日又傳出李從璟想要將石敬瑭移鎮夏州的消息,這就更讓曾在兩川與石敬瑭遭遇相同的李從珂,頗為自疑。

“好了諸位,還是趕緊想想對策的好,那刑部比部郎中蘇禹珪,你等不知,某卻頗知其人,此人行事最是剛勁果決,又深知律法精要,他這番領兩百甲士去汴州,怕是孔循也不好應付。”說話的人是宣徽使王紀實。

最先開口的愁容老者連連點頭,“是極是極,諸位還是快些拿出對策的好。”此人雖然姿態看起來最低,最不受人重視,但實際上卻是官品最高,從二品的尚書左丞相,可稱位高權重,喚作劉謀。

只不過他貪汙受賄的資財也是最多,犯的事數不勝數,與孫芳傳、孔循皆來往“密切”,以前仗著自己德高望重,有恃無恐,如今見朝廷整頓吏治來勢洶洶,怕是不能自保,故而情思最為急切。

宣徽使王紀實沉吟道:“太原那些罪人自然是不能到洛陽來的,之前有個孫芳傳也就罷了,雖然咬出了許多人,到底也是棄車保帥之舉,劉公就安然無事。但那些太原罪人,怕是沒那許多顧忌,人多嘴雜,在座諸位,怕是家底都要被翻出來。讓孔循處理掉這些人,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誰也不知道秦王的底線在何處,他連戶部老尚書張公都敢動,還有誰他不敢動?”

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康義誠冷笑道:“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做的幹凈,當下要緊之處,是迅速通知孔循,在蘇禹珪之前,將太原那些罪人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