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算盤叮當響(第2/3頁)

說到這裏,李從璟停頓了一下,笑意濃厚,“與盧龍軍作戰,能勝則好,不能勝,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是最穩妥之舉,這是耶律敵烈個人意志。此外,國中大亂,皇帝與叛臣兵戎相見,烽火點燃了國都,此時的饒州軍將士,哪裏還有多少心思抵抗外敵?更何況饒州軍屢經敗仗,軍心渙散,便是耶律敵烈想要與我大戰,卻也是不可得的了,繼續貿然來攻,失敗的可能性就大了,這是現實因素。”

李彥超沉思良久,待他想透其中關節,不禁大為感嘆。這時他忽然響起儀坤州之戰後,盧龍軍聽聞饒州軍南下,諸將皆欲回守儀坤州,而李從璟卻執意本上的事,“當日饒州軍南下,而殿下不願回守儀坤州,銳意北上擊潰饒州軍,便是因為那時殿下就已看破了這些隱情,知曉我軍定能戰勝耶律敵烈?”

李從璟沒有隱瞞,“差不多。”

李彥超長嘆,“殿下深謀遠慮,目光長遠,我等萬萬不及也!有殿下運籌帷幄,我軍何愁不勝!”

李彥超已經想得很長遠,能看出李從璟彼時的想法,這點殊為難得,但實際上仍是不夠長遠。

契丹有今日局面,大到耶律倍與耶律德光兄弟相爭,小到耶律敵烈率優勢兵力而不敢放手一搏,說到底,還是李從璟八年前那番布置的後續作用。

八年前,李從璟與耶律倍聯手,而後助他繼位為契丹皇帝,才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

因為有了耶律倍成為契丹皇帝,才有今日耶律倍西征、耶律德光與述律平反攻西樓,才有契丹國中的連續大亂,才會使得耶律敵烈由國之棟梁,變成投機奸臣,才有唐軍在草原來去從容,大逞威風的時候。

真論起來,上到契丹皇帝你死我活的爭鬥,下到尋常軍士面對唐軍的士無戰心,李從璟對契丹的削弱,又豈止是國土的限制、軍隊的損耗?

甚至耶律敏這個日後注定會大放光彩,且會對大唐十分有利之人的出現,雖說是李從璟的無心插柳之舉,但何嘗不是蝴蝶效應下的一種必然?

雖說自己下了一盤通天大棋,李從璟仍是沒有居功的意思,聽了李彥超的話,他微微搖頭,環顧諸將,正色道:“大軍能勝,最為緊要之處,不在孤王運籌帷幄,而在三軍將士齊心協力,上報家國為君分憂,下遵軍令勇往無前。將士忠勇,大唐如何不勝?”

眾人紛紛稱是。雖說對李從璟不居功自傲,而體恤將士辛勞的性子早已習慣,諸將仍是不禁肅然起敬。

李從璟不自誇當然有他不自誇的道理,這不是因為他半點虛榮心與私心都沒有,而是作為帝國皇長子、日後的大唐皇帝,他根本就沒必要往自己身上貼金,相反,他更應該往帝國將士身上貼金,只有這樣,將士們才能受人尊敬,他們才能更加忠心耿耿、勇敢的為國征戰,使得帝國更加強大。

對於李從璟而言,還有什麽比帝國的強大更重要?如果說私心,這就是他最大的“私心”——這也是他的目光長遠之處。

至於區區虛榮,“於我如浮雲”。

“耶律敵烈身為國之大將,臨變卻不思匡扶社稷,不思為君王分憂,卻只想著自身利害,將自身局限於些許權力地位之爭中,殊不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實在是目光短淺、胸襟狹小之輩。”李彥饒感慨,面露不屑之色。

“通光二年豐、勝一役時,耶律敵烈便已是南院大王,位高權重,勢力龐大,也算是受萬人敬仰。因為在豐、勝和渤海接連吃了大虧,本該被貶謫,然因耶律倍新登地位,根基不穩,亟待各方支持,耶律敵烈遂又被重用。在權勢的高峰與低谷之間徘徊過,難免對人情冷暖體會的更加深刻一些,如今耶律敵烈年紀已經不小,走不出個人權勢的圈子也不難理解。”對此李從璟倒是並不諱言。

李彥饒仍是嗅之以鼻,“這等老匹夫,勝之易如反掌!”

李從璟笑而不語,也算是默認了李彥饒這句話。

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到了一定層次,比拼的就是眼界與胸襟,耶律敵烈如此珍惜自身羽毛,行事自然難免束手束腳,這等對手,便是手握十萬雄兵,李從璟又何懼之有?

徐旌忽然道:“按照殿下的推斷,耶律敵烈接下來恐怕要采取守勢,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畢竟他的目的,是只需讓我軍無法抵達西樓即可。照這般說來,以耶律敵烈這老匹夫的狡猾之處,他會不會以攻為守,做足了與我軍拼命的架勢,來蒙蔽我等,使我軍不敢輕舉妄動?”

徐旌的這個想法合乎情理,耶律敵烈再不堪那也是耶律敵烈,是契丹南院大王,在軍事上的造詣仍舊不是常人可以比擬。

李從璟卻只是淡淡一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