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秋風知劍州,鐵甲戰普安(三)(第2/2頁)

觀對方馬軍數量,竟是與石敬瑭等相差無幾,也是三百來騎。

兩方馬軍兀一接觸,刀兵齊舉,一片血肉橫飛,長槊沖撞,騎士落馬者相繼。

石敬瑭甩出了手中兩柄鐵錘,砸倒迎面兩名西川騎士,換上了備用長槊,出手前刺,又將一名西川騎士刺下馬去。

河橋到底路窄,兩面主將又位在中樞,很容易就照了面。照面也不過能交手一招,電光火石間,石敬瑭與對方將領同時出擊,又同時做出規避動作,這一下長槊擦著彼此甲胄掠過,卻是誰也沒能奈何誰。戰馬交錯,彼此又殺入對方陣中。

莫離打開折扇,搖出一陣微風,看似不著邊際問了李從璟一句,“大帥,是否發大軍支援河橋?”

李從璟搖搖頭,“不急一時。”

他倆身旁的人,多數不解其意,完全不懂兩人這番對話從何而來,機智如桑維翰、王樸等人,快速轉動腦子,思考其中的含義。

有人不理解,便開始發問,“兩軍鏖戰,勝負未分,緣何軍師要發軍支援?”

問這話的是馮道,其他人身份都低了,自然不敢妄言。

莫離淡淡一笑,“李肇輕敵了,用騎兵與護國軍正面交鋒,河橋之敗已不遠矣。”

馮道愕然,他是文官,不通戰陣,自然看不出這其中奧妙,但他更加不解,“既然護國軍有奪橋之相,軍師緣何要發軍相援?”

莫離搖著折扇道:“正因如此,才要援軍。”

這番話看似矛盾,落在馮道耳中,他不免怔了怔,隨即心思轉了轉,恍然大悟,“護國軍既然有奪橋之相,大軍自當相援,以求一鼓作氣奪下河橋、搗毀敵陣,殺向劍州城!”

馮道這話說完,周圍文官,都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馮道又疑惑道:“既然如此,大帥為何不答應軍師之請?”

李從璟啞然失笑,馮道也算是大才,文官中的翹楚,奈何不通軍事,隔行如隔山,他這個問題,從軍事角度看,著實太蠢了些。

“有戰勝之相,未必真會得勝,西川兵是不是如此不堪一擊,還有待再看。戰機未到,三軍不可輕動。”李從璟為馮道耐心解釋了一句。

馮道“哦”了一聲,又是恍然大悟。經此幾問幾答,馮道自我感覺良好,覺得對軍事已經通曉了幾分,此時再看戰陣,竟然露出行家的眼神。李從璟若是知曉馮道此刻心中所想,大概也能明白趙宋文人掌軍為何是場災難了。

李從璟回答馮道的話,與回答莫離的話,看似一樣,實則含義並不相同。

不出莫離所料,河橋上的戰況,有了新的發展。西川騎兵沒能阻攔護國軍的步伐,他們小瞧了石敬瑭輸死一搏的決心,也小瞧了石敬瑭激勵護國軍雪恥一戰的手段。尤其是這三百被石敬瑭挑選出來的馬軍,個個將生死置之度外,河橋的最後十步,倒下了數十具屍體,最終西川軍還是沒能攔住護國軍的步伐,石敬瑭帶頭躍離河橋,殺入了河橋彼岸的西川軍陣中。

河橋這段,一直緊盯著戰局的石重貴,幾乎是在石敬瑭躍上對岸的瞬間,跳將起來,舉刀大吼,離弦之箭般沖上河橋,他身後的護國軍陷陣士,早已紅了眼睛,不乏丟掉兜鍪奮然前驅者,此時爭先恐後的場景,真個如餓狼撲食。

河橋上尚有過來阻截石敬瑭的西川馬軍,他們穿透石敬瑭身後的軍陣,望見面前的步卒,就如同看見綿羊一般,呼嘯著殺將過來。卻不料,此時迎向他們的,卻不是綿羊,而是一群悍不畏死的餓狼。

前奔中的石重貴,在對面西川騎士長槊刺過來的前一瞬,忽的往前一撲,就地一個驢打滾,就到了那騎士馬前,後腳蹬住地面借力,手中橫刀揮斬而過,一刀就削斷了對方騎兵的馬腿。

馬上的西川騎士剛為自己刺空的殺招愕然,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七葷八素還沒緩過神,就已被跟上來的護國軍甲士亂刀砍死。

前有馬軍突入敵陣,後有步卒跟上河橋,這邊的護國軍主力軍陣,也在蠢蠢欲動。

李從璟與莫離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期待,很顯然,此情此景,李肇必須得拿出真材實料來了,如若不然,他的陣地今日就將不復存在。

站在西川軍陣後方望樓上的李肇,此刻惱怒異常,憤然大罵那員騎將無能,只知道誇海口,卻沒能真個攔住護國軍。

“這唐軍怎生如此驍勇,前日裏這護國軍不是方經大敗嗎,為何今日卻如同換了人一般,這般敢戰?!”李肇身後,龐福誠與謝锽面面相覷,都有些匪夷所思。

他們卻不知曉,石敬瑭在李從璟面前遭受了怎樣的屈辱,又激發了他怎樣的偏激心理。此一役,對石敬瑭可謂是背水一戰,他焉能不舍生忘死?

“慌什麽!”李肇惱怒歸惱怒,卻無半分驚慌之態,他看見蠢蠢欲動的唐軍主力,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若是李從璟以為,這樣便能破我軍陣,他便大錯特錯了!傳我將令,‘利器’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