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天下精銳出我部,茉莉凋零大江岸(二)(第2/3頁)

李從璟來到徐知誥面前,打量一番,抱拳笑道:“楊吳徐相,久聞大名。”

徐知誥也在打量李從璟,不卑不亢,“李唐秦王,幸會!”

李從璟大手一揮,“松綁!”

徐知誥站立如松,向李從璟拱了拱手,“秦王好手段,徐某佩服!”

李從璟哈哈一笑,“彼此彼此,略勝一籌而已。”

徐知誥道:“尚有一問,請秦王解惑。”

“徐相但說無妨。”

“軍情處何以勝,青衣衙門何以敗?”

聞聽這話,饒是李從璟跟徐知誥有過節,也不由肅然起敬。

李從璟正色道:“無它,軍情處成立日久,根基雄厚,且不論統率之能,四位統領皆獨當一面之才,所部骨幹歷經血火、考驗,亦非常人,故而能勝。”

徐知誥恍然,“反觀青衣衙門,自司首以下,再無可稱英才者,敗亦不可免。”這便肅然行禮,“謹受教。”

“孤久慕徐相之名,可非虛言,待此間事了,若徐相願意,定要秉燭長談。”徐知誥越是舉止有度,李從璟越有惺惺相惜之感,他的兒孫雖然不爭氣,但徐知誥以奴隸之身而成就帝業,親手締造南唐經濟、文道之盛,放在整個五代也是明主,遠非高季興之流可比。

話說到此處,李從璟的注意力從徐知誥身上分散出一些,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捉了徐知誥,可是莫大功勞,但軍情處人皆面無喜色,反而都微垂著腦袋,一個個肅立不動,說不出的壓抑肅穆。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李從璟甚至感受了悲憤、懊惱、羞愧、不安。尤其趙象爻與李榮,站在隊伍前列,垂首握拳,當此大勝之際,非只面無血色,更見滿頭大汗。

李從璟驀地像是意識到什麽,又像是預感到什麽,但他仍保持著笑容,似乎想要說服自己什麽事都沒有,他極力壓制情緒以使聲音顯得平靜,問道:“第五何在?”

聽到李從璟變調的聲音,趙象爻、李榮心頭巨震,他們豈能不知,李從璟連表面的平靜都不能維持時,意味著什麽。兩人噗通跪倒,卻如噎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痛聲低呼:“殿下……”

李從璟一步上前,揪住趙象爻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起來,百多斤的漢子在他手中混若無物,他的聲音已經嘶啞,面目猙獰如同野獸,“孤在問你,第五何在?!”

雙腳離開地面的趙象爻臉漲得通紅,出生入死面不改色的漢子,此時虎目噙淚,“卑職無能……沒能護好第五統領……殿下,第五丫頭……沒了……”

圓睜的雙目瞬間失了顏色,李從璟向來不動如山的身影晃了晃,面上的血色在刹那間褪得幹幹凈凈。

他呆立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手上再沒了力道,趙象爻被摔了下去。

他如今總算明白過來,宋齊丘的狼狽模樣是怎麽回事。

“殿下節哀!”趙象爻跪倒在李從璟腳前,額頭死死抵著地面,“我等有罪,請殿下治罪!”

隨行的軍情處齊齊跪倒,“請殿下治罪!”

呆立了好半晌,李從璟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致有些模糊,各色人等忽近忽遠。江陵軍還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無法讓自己繼續沉浸在悲傷中,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爾等無罪,都起來罷。”

轉身走向軍陣前的戰馬,李從璟若無其事的整整盔甲,聲音平淡的問:“第五可曾留下什麽話?”

戰馬好像格外遙遠,無論李從璟怎麽邁動腳步,都似靠近不得,他看到戰馬轉過脖子,朝他打了個響鼻。

在長和城初遇第五時,她還是豆蔻年華,迫於鎮將強娶,第五不得不跟隨李從璟,彼時她不諳世事,給李從璟的第一印象也不大好,她說自己會殺人、年過二十,李從璟覺得這丫頭一句真話也沒有。

不知從何時起,小丫頭成了軍情處銳士,成了軍情處的利刃、李從璟的得力部屬,這些年隨他輾轉各地,功勛卓著。

幽州,那片苦寒之地,不僅埋葬了桃夭夭的最好年華,也埋葬了第五最青春的時光。

青春是什麽,在後世,那是任性、自我、公主病,無憂無慮,被寵愛的代名詞。而第五,她的青春裏只有戰爭,只有殺戮,只有陰謀算計。

能抓住徐知誥,的確需要莫大氣運,只是沒想到這份氣運,是以第五自個兒的生命為代價。

聽了李從璟的問話,趙象爻在他身後低聲道:“沒留下話……只聽見她在喊,軍情處不會一敗再敗……”

“很好。”李從璟步履如常,語氣從容,這個評價,不知是對這句話,還是對那個總是一身大紅衣裳的少女。大紅的衣裳,所以哪怕是在無法預料的時候死了,也能漂亮的走。

李從璟忽的噴出一口鮮血。

他猛然轉過身,抽出橫刀,發狂般朝徐知誥等人沖過去。奔出沒兩步,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也搖晃著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