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守得雲開終見君,虎踞龍盤戰扶余(五)(第2/3頁)

聯系前線大軍和伊台駐軍的遊騎,一直在兩者之間來回奔走,傳遞最新的消息,也讓李從璟等人能夠及時了解前方戰事的最新進展。

午時出城時,李從璟得到的軍報,是前線大軍已經與契丹北路軍遭遇。

那意味著,前線戰事已經開始。作為預備隊,李從璟和大明安率領的軍隊,在此刻除卻祈禱戰事順利,似乎並沒有其它的事情可做。

因為要做的,在之前就已經做完了,現在,不過是之前所作所為必定會產生結果的時候。

扶余的冬日格外寒冷,天籠寒紗,不見太陽,甚至不見層雲,灰蒙蒙的天空,分不清高低。群山低眉,曠野垂手,林木與野草相對無聲,天地是遼闊的,又很寂靜,這個時節,便是連倦鳥都無。

在這樣的環境裏行軍,首先氣氛就蒙上了一層莊肅的色彩,腳步隆隆,馬蹄達達,甲胄碰撞,戰馬偶有嘶鳴,旌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這是人的痕跡,現在,它叫做金戈鐵馬。

甲胄在身的大明安感覺身軀有些沉重,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有些無法言說的壓抑感。他知道這份壓抑感來自何方,然而這卻不是他所能控制,他轉過頭,看向在他側前策馬的、與他年齡相仿的那個人。明光鎧在冷色調包裹的荒野上,並不如何光彩奪目,似乎也沒有平日的耀眼,然而鐵甲中那份不動如山的渾厚鋼鐵之氣,依然有如大海汪洋,讓人感知清晰。

輕咳一聲,大明安有些不自然的出聲:“李將軍,以你推測,李紹城將軍此戰能勝麽?”

李從璟回頭望了大明安一眼,淡淡地說道:“能。”

“為何?”大明安心中的遲疑、仿徨依舊揮之不去,“為何李將軍能夠如此肯定?”

李從璟只是微微笑了笑。

一旁的王樸本在觀賞這異域風情,雖然這裏的風景與盧龍並無本質不同,但他仍舊陶醉其中,他甚至張開雙臂,閉上眼,仍由冷風撲面,他沒有著甲,青袍加身,這姿態便顯得瀟灑而輕狂。聞言,他對大明安道:“若是世子是盧龍節度使,便也會有這樣一份信任。信任同袍,也信任自己。”

大明安垂下頭,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麽。片刻之後,他擡起頭,不無深意地說道:“若真是如此,或許我會有這樣的自信。”

然而戰局如何,並不因旁觀者有無自信而有差別,一個時辰後,前方傳回軍報:李紹城將軍集百戰軍萬五將士之力,以為先鋒,正面擊敵。

聞其聲,如見其景,在場眾人,且不說李從璟、莫離,便是大明安、李四平,都可說是沙場宿將,對戰爭早有深味,豈能不知,李紹城此舉,意味著什麽?

正是這種了解,讓大明安和李四平感到不安,李四平更是憂慮重重,忍不住道:“素聞百戰軍乃李將軍麾下,精銳中之精銳,乃沙場決勝之利器。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這樣的力量,不是應該在兩軍鏖戰之後,戰事膠著,欲分勝負之時,再用之一錘定音嗎?李紹城將軍乃長勝之將,為何犯此錯誤,一開始就將百戰軍用作先鋒?”

李四平的評判無疑有他的道理,在很多情況下,這甚至可以說是一條真理。然則李四平這話卻說得不客氣了些,這讓幽州軍方面都有些不快,莫離尚好,向來不作口舌之爭,王樸卻率直任性,冷道:“閣下莫非認為,我幽州軍百戰將士,不懂征戰之法?”

這話更加不客氣了些,李四平動動嘴唇,最終不復多言。他不敢與王樸爭鋒相對,大明安身份高些,加之他對局勢心存焦慮,不說方寸已亂,至少心境不穩,這時出聲道:“契丹北路軍近在眼前,而耶律阿保機親率十萬中路軍也已北來,兩者相距,不過百裏路程,倘若李紹城將軍此戰不利,稍有耽擱,則我大軍立陷重圍,進退無路,上天無門,居必死之境,待屠刀斬落而已。李紹城將軍此戰,幹系重大,由不得我等不慎之又慎!”

到此時,大明安倒是認識得清楚,大軍處境已是極為危險,如過獨木橋,但有失策,即會萬劫不復。

萬余將士的行軍陣型有條不紊,李從璟知道他必須安撫大明安躁亂的心,於是道:“擊此契丹軍,何須久戰?以百戰軍為矛,予其當頭棒喝,可一鼓作氣,直破敵陣。李紹城作戰之法,沒有問題。”

這是一錘定音之論,放在平時,足以讓爭論停止,然而眼下卻不行。

作為渤海國當今獨一無二的中興希望,大明安責任重大。任重則心勞,心勞難免心力交瘁,況且戰爭又在渤海國境內,而渤海國已失扶州,形勢對他而言,可謂艱難至極,誠然再容不得本分差錯。

他注視著李從璟,焦急而又認真地說道:“李將軍,我與契丹軍在扶州交手數月,對其戰力,深有體會。此番進犯之契丹賊,軍備強大,戰力彪悍,實話說,哪怕是經歷遼東戰火淬煉的渤海軍,也比不上。扶州城防何其堅固,我為此戰之準備,又何其充分,然而面對契丹軍之猛攻,卻應付得分外艱難,即便沒有李將軍要我主動撤離,我也再堅持不了幾日。如今契丹軍方克扶州,氣勢正盛,李將軍萬萬不可輕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