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守得雲開終見君,虎踞龍盤戰扶余(二)

幽州軍攻占遼東時,與攻占營州一樣,都是大軍在前,文吏在後,將士修建要塞,鞏固防線,文吏接管民政,化敵境為我境。

遼東之地,之前數易其手,一直在契丹與渤海國手中輾轉,而在這一月中,幽州軍讓遼東的百姓知道了,這片土地,原本是屬於誰的,今後又屬於誰,誰才是他們的主人!

穩固營州、遼東之後,李從璟率領幽州軍進入渤海國,與大明安合軍。

百戰、盧龍及新軍,都沒有分散軍力駐守兩地,兩地的駐軍,從原本盧龍九州的地方邊軍中抽調。

如此一來,勢必導致其他地方的邊軍力量被削弱。為此,李從璟下節度使令,令留守幽州的衛道募兵!

北伐是一場持續性的大戰,平雁南、克營州、攻遼東,再與契丹會戰,隨著戰事不斷深入,幽州逐漸風起雲湧,盧龍九州之地,無一例外被卷入其中,成為支撐這場戰鬥的根本。一切人力、物力、財力,都將從各地源源不斷匯集起來,而後運往前線,為戰爭所用。

這是真正的一鎮之戰,盧龍節度使這個藩鎮,以一地戰一國,所有一切,都徹底投入其中。

杜千書沒有跟隨李從璟進入渤海,在大軍從營州、遼東開拔之時,他奉命留守營州,為大軍鎮守後方。杜千書本文人,鎮守營州還需要一名武將,營州關系北伐大軍命脈,尋常武將難以擔當如此重任,奉命與杜千書共鎮營州的武將,是皇甫麟。

皇甫麟起於風雲激蕩的梁晉之戰後期,原本只是梁朝一名普通都指揮使,部曲只有五千控鶴軍。然而在戴思遠、王彥章等梁朝名將,相繼飲恨後,他奮軀而起,不避榮辱,意圖以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無國士之名,有國士之實。不論成敗如何,終不負大丈夫之風流。

控鶴軍殘部並入百戰軍後,皇甫麟受任鎮守邊關古北口,受嚴寒之苦、白眼之譏,長久隱忍,一朝破繭,終助李從璟奪下古北口北關。從此,檀州唐軍,可睥睨草原,攻守隨心。

此後,皇甫麟被李從璟調回幽州,進入百戰軍核心將領序列。

亂世出梟雄,國難見豪傑。

皇甫麟是前者,杜千書則是後者。國仇家恨集於一身,才能有弱冠之齡孤身入敵國的壯舉。他有一顆赤子之心,所以能入虎穴能得虎子,有信仰,所以歷經磨難,得見輝煌。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此言所繪之景,固然引人入勝,然而事實往往並非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多少人行走一生,也行不到源頭,非是所選道路不對,更非心智不堅,實在是道阻且長。所以能在水窮處看雲起的人,都是幸運的,我亦如是。”營州城樓,杜千書輕輕搖頭,對皇甫麟溫和而真摯地說道,“所以將軍方才誇贊之言,實為謬贊了。天下何其之大,才能心性勝過千書者多不可數,然而今日站在這裏的之所以是千書,不是其他人,沒有別的緣由,只因遇見軍帥的是千書。”

剛對杜千書的人品和才學有過贊美之言的皇甫麟,聞言笑道:“都說杜先生溫恭謙讓,有君子之風,看來事實果然如此。盧龍民間有傳言,論及軍帥麾下四才子風采,稱之為‘風流名士莫神機,篤行君子有千書,殫精竭慮為子民,更上層樓見文伯’,雖是坊間笑談,卻有幾分神韻。”

杜千書微微一怔,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傳言所論及的四才子,自然是莫離、杜千書、衛道、王樸。莫離風流不羈,有古人風采,謀劃軍機有鬼神莫測之能,說是莫神機不為過,衛道歷任掌書記,職責後勤保障之事,的確稱得上殫精竭慮,說他杜千書篤行君子可謂恰如其分,不過最後一句“更上層樓見文伯”,到底是調侃王樸只會錦上添花,還是說他有讓整個盧龍更進一步的能力,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在城樓上已經言談許久,之所以會站在這裏,卻是因為營州正有軍隊在進出。

此時的營州,城防早已不是忽赤也速兒坐鎮的那個營州,整個城墻正在修繕,已初見雛形,完成後可加高超過兩丈,厚度相應增加,每面城墻上新鑿數個城門,皆采用甕城的形式凸出,城墻後的角樓與城門錯落有致,整個城防體系,僅此就已完全立體,更不用說其它。

不僅營州如此,遼東建安城也是如此。

每攻掠一座大城,即將其修建為堅固的軍事堡壘,作為區域防禦中心,支撐起地方防禦體系,再以配套防禦工事連接各地,形成嚴密軍事防禦網,確保攻占一地即真正據有一地。

這就是李從璟對付契丹的軍事策略,這種策略,也叫作蠶食!

話鋒一轉,皇甫麟說道:“至今日,遼東方面傷情穩定的重傷員,已經全部轉移到營州,破損的甲胄、軍械等物也已隨之抵達,這些傷員、軍械將分為兩部,一部營州自行安置、修繕,一部分得護送回盧龍;從幽州運來的糧草、醫藥和補給軍械,第一部分也已抵達,何時轉運,還有待與杜先生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