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西行雲州會良將,夜火起時奔逃忙(四)(第2/3頁)

就算耶律敵烈沒有侵擾雲州之地,若是秦仕德果敢,他照樣可以領兵出擊——只不過勝了固然好說,輸了便是吃力不討好。秦仕德如此,李從璟也如此。在沒有朝廷詔令的情況下,李從璟擅離藩鎮,領軍西入草河套,名義上說固然犯忌、有罪,但只要不是圖謀不軌,動作不是太難看,滿朝大臣,誰又會無故去得罪一方諸侯?又有誰有權力指摘他的不是?

……

長城有烽火台相望,此固人所眾知,而實際上在地形寬廣、位處交通要道的地方,長城上也有雄關、設關卡,畢竟長城內外也是需要溝通、聯系的,且不說平民百姓、商人來往,便是中原王朝的官吏、軍隊,也同樣需要有進入草原的通道。畢竟長城是“城墻”,是軍事防衛上的屏障,而不是閉關鎖國的遮羞布。

雲州西北直通河套之豐、勝二州,河套乃是平原,這裏的長城有一座邊關,名為桑亁關,在雲州長城沿線的兵力布置中,此處無疑是要點,因而有一座不小的軍營,屯紮有數百邊軍。

秦仕得到了此處後,沒有貿然向關外的契丹軍出兵,而是老道的先派遣出大量遊騎,四處去打探契丹軍的行蹤。耶律敵烈派到雲州的契丹軍有多少,步騎配置如何,是分成數路還是集結在一處,他們的作戰目標是什麽,甚至包括這些契丹軍的裝備、精銳程度,秦仕得都要求他麾下的老練斥候打探清楚。

駐守邊境多時,又是軍中宿將,且不說秦仕得本身是一員良將,其麾下同樣不缺乏精兵悍將。所謂精兵悍將,並非能沖鋒陷陣就行,更重要的是各兵種的協調配合,例如斥候是否足夠老練、機靈,陷陣士是否足夠舍生忘死,哪些將領擅攻,哪些將領善守,都有要求。

一連數日,趕到桑亁關的秦仕得一直按兵不動。

直到散出去的遊騎盡皆返回,或者能返回的盡皆返回,秦仕得在與諸將軍議、制定好作戰計劃後,在桑亁關下的兵營中,沙場點兵。

秦仕得如今已年過五十,然一身銳氣依舊紮眼,但凡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一位歷經殺伐的漢子,渾身似乎都在往外冒著血氣,隨時準備殺人。當然,是指揮別人殺人。

秦仕得從血火中拼殺出如今的地位,不同於許多從底層殺出來,富貴後便驕奢淫逸的粗鄙漢子,他雖也粗,但不鄙。出身農家,祖上時代耕田的他,唯一的喜好是種田。他常對人言,老子小時候想種田但沒得種,亂兵毀了我的田,毀了我的糧,也毀了我的家,讓我沒了活路,只剩下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會沒了的賤命,沒辦法,老子只能提起刀,去跟這個世道玩命。

著明光鎧,攜橫刀的秦仕德站在點將台上,望著他面前的數千大同軍,沉默了一會兒,用他渾厚的大嗓門緩緩道:“教會老子怎麽跟人玩命又不被別人玩死的老隊正告訴我,別人搶了你的田、糧,你也可以去搶別人的田、糧,搶到了便是賺了,搶不到不虧,反正沒田沒糧你也活不了!老隊正說得對啊,不過老天不成全他,所以他一直沒能立下多少戰功,倒是那個被他教會玩命搶田搶糧的小子,如今有了種不完的田,吃不完的糧!”

“老子想分他一些,可他沒福氣,早早就死了。沒辦法,老子只能每年多燒些紙錢給他,讓他在那邊兒買得起田,種得起糧,填得飽肚子,吃得起肉。”

“老子只能為老隊正做到這些。但如今不同,那幫不知死活的契丹蠻賊,竟然來奪我們的田,奪我們的糧,要讓我們無田可種,無糧可食!”

“老子是個粗人,不懂什麽大道理,也不愛聽人家跟我嘮叨什麽精忠報國,但老子知道,沒田沒糧,那我們就得餓死!”

“別人要我們餓死,我們能答應嗎?不能!”

“敵軍在我們面前排兵布陣,我們能坐以待斃嗎?不能!”

“那我們該怎麽辦?”

“沒說的,跟他們玩命!”

這一日,五千大同軍,在秦仕得親自率領下,大出桑亁關,浩浩蕩蕩,向肆虐雲州西北的契丹軍,主動亮出了手中的橫刀!

關內山清水秀、風和日麗,塞外大漠孤煙、狼煙四起。

……

河套,應天軍大本營所在之地。

用兵西征以來,在連續攻下豐、勝二州,力敗韃靼部族酋長之後,耶律敵烈曾回西樓向耶律阿保機述職過一回,沒停留多久,便領阿保機之令,重新坐鎮應天軍,在消化戰果的同時,準備繼續西征。

之前契丹兵鋒曾一度遠遠越過豐、勝二州,抵達天山腳下,甚至與西州回鶻、吐蕃屢有交戰,只不過近來,先前表示臣服契丹的韃靼部酋長出爾反爾,在契丹西線戰事正緊的時候,趁機向耶律阿保機提出只進貢、不稱臣等一系列要求,並對借路西征的契丹軍隊作出了許多限制動作,耶律阿保機一怒之下,這才有耶律敵烈親自領兵攻取豐、勝二州,血洗韃靼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