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北境邊城戰事烈,廟堂雲譎天下變(十九)(第2/3頁)

李從璟笑道:“勝法有多種,不可盡說,粗略來分,卻有長勝與短勝之別。”

“何謂長勝,何謂短勝?”

“長勝者,立足長遠,所慮者在將來,意圖以今日之勝,為明日之勝奠基;短勝者,立足當下,所求不在日後,而在一戰戰果,盡可能擴大眼下戰績是也。”

“以眼下情景,長勝如何,短勝如何?”

“目下,契丹雖有大軍在前,看似攻勢兇猛,不可一世,實則氣力已弱,假以時日,勝之容易。若是求短勝,只需蓄力一些時日,使些手段,在其力竭欲退之時,給予雷霆一擊,則必定斬獲頗豐;若是求長勝,則需看到,若是契丹於扁關失敗過於慘重,必定激怒耶律阿保機,其有可能大舉報復,若要照料此種情況,則方法更簡單,靜候契丹兵疲,知難而退即可!”

李從璟一番說完,諸將皆陷入沉思。

平心而論,短勝更直接、來得爽快,但卻極有可能讓阿保機攜眾來攻,幽雲邊軍雖強,要抵擋數十萬契丹大軍,尚不現實,如此說來則短勝不可取,只能求長勝了。

李紹城的思維、眼光最接近李從璟,他尋思著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邊軍要‘護邊擊賊’,軍帥意欲遏制契丹日上之國勢,所圖皆大也。所圖大,則不能目光狹隘,局限於眼前利益,當步步為日後大業著想,贏小不如贏大,贏一時不如贏長久,贏一役不如贏國戰。因是,末將倒是覺得,上策該是取‘長勝’之策。”

李彥饒也贊同李紹城的意見,不過還是補充道:“只是如此一來,免不得此番戰事要拖延日久了,可能會打到來年也說不定。”

只要能勝,如何勝對李彥超來說關系不大,他道:“無妨,我等在此陪耶律倍耗著就是,軍帥大可歸去幽州,坐鎮幽雲。”

眾將一時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李從璟含笑看著他們說話,沒作評論。

諸將中,孟平、郭威最為了解李從璟,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道:“短勝豪氣,長勝睿智,然則各有所短,軍帥氣定神閑,必有兩全之策!”

他兩人如此一說,倒是提醒了諸將。眾將一尋思,回憶起李從璟北上以來數次謀戰,莫不是花小本圖大利,皆覺得甚有可能,於是一起望向李從璟。

李從璟哈哈一笑,卻不肯說出心中所想。

……

檀州,古北口。

冬日寒風凜冽,邊地尤甚,而位於山前的關口,冷風更是鋒利如刀。

數月前,皇甫麟率領其本部三千將士,屯駐古北口,一來便是數月不曾挪動半步。李從璟入草原又出草原,入平州又進營州,月前復又退守平州,領軍與契丹連番大戰,戰事激烈而勢大,如同地震一般,震撼著幽雲軍民的心。當此百戰軍主動亮劍,為幽雲為大唐擊賊,贏得大半個天下矚目之際,皇甫麟的部眾卻仍舊靜守一隅,沒有任何要調動、出戰的跡象。

同樣是數月前,時值軍中謠言四起,皆言李從璟因對當日皇甫麟率軍於大梁城,抵擋唐軍兵鋒,而心懷不滿,故意將原控鶴軍的將士發配在此戍邊。副將司馬長安因此而獲罪,被皇甫麟貶為夥夫,已經做了數月的夥夫都都頭。

今日是“小寒”。時入小寒,意味著時節已進入到一年中最為寒冷的時候。

夥房裏,幾排大灶中火光明亮,砧板前的夥夫揮動著廚刀,侍弄著全軍的飯食,忙得滿頭大汗。角落裏,已是數月不理胡須的司馬長安,蹲在灶前往灶裏添著柴火,面色沉靜。

初到夥房的那幾日裏,司馬長安氣色不順,常有發怒之時,引得眾人莫敢與之靠近。如今數月過去,司馬長安已與夥夫打成一片,便是最尋常的夥夫,都能跟這位前副將插科打諢。

一位眼小身瘦、卻異常機靈的兒郎,從外面頂著風雪跑進來,穿過人群,直奔到司馬長安身邊,一屁股坐下,用神秘兮兮的語氣對司馬長安道:“司馬兄,最新消息,要不要聽?”

司馬長安不急不緩將手中幹柴放進灶裏,淡淡道:“你這無風自動的家夥,又道聽途說了什麽風言風語?”

沒有一個像樣名字,被大夥兒喊作小鼠頭的兒郎聞言頓時不樂,卷起衣袖,鄭重其事道:“司馬兄,我可告訴你,這回是真消息,不僅真,而且絕對震撼!你聽不聽?不聽就算了!”

司馬長安一笑置之,完全沒有好奇的意思。

小鼠頭等了半晌,沒見司馬長安追問,大為氣餒,撇了撇嘴,自己卻是按捺不住,將剛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昨日才到的軍情,軍帥在扁關大戰耶律倍那小賊的數萬大軍,這事你知道吧?”

“這不是月前的消息了麽?”司馬長安隨口道。

“這我自然曉得!”小鼠頭叫嚷一聲,隨即低下頭來,壓低聲音,愈發顯得神秘,“可你知道麽,聽說,日前軍帥已經離開扁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