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北地秋意來時早,國仇家恨苦奈何

北方的秋日要比中原來得早一些,九月的光景就已經有了涼風,泛黃的樹葉在風中零星落下,雖然還不多,但傳達出的秋意卻是實實在在了。落在小溪上的秋葉隨著清澈的溪水流淌,像是順流而下的小魚兒,悠然悠哉的模樣,給這個秋天平添了不少安寧之色。

小溪兩岸是成排的白楊,樹腳下的官道上落了不少黃葉,在風中漫卷翻滾,如有一支無形的手撫過一般。官道旁有一家木棚搭成的小店,看起來頗為簡陋,裏面也只有三五張木桌,幾條板凳,難的是雖簡單卻不淩亂,桌凳擺放得很整齊有度,有一種簡約的美感。這是午後時分,店裏的客人並不多,只有一家三口,衣著樸素,吃一些簡單粗茶淡飯。

勉強可以稱之為櫃台的木櫃旁,一個古稀老人躺在木椅上,眯著眼睛享受午後的斜陽,低聲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手指在扶手上有節奏的輕輕敲打,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腳旁有一座火爐,一只水壺正在冒著熱氣。

這裏是幽薊邊界。

小溪邊忽然響起一陣悠揚的笛聲,婉轉綿長,正如這初秋的風,和風中飄然的落葉,帶有一絲淡淡的蕭瑟和清愁,卻又似精靈般輕盈靈動。店中的客人不知不覺被吸引,都偏過頭望過去,那位約莫三十來歲的漢子,和他抱著一個嬰兒的妻子,都有些失神。他們或許不懂笛聲,卻知道這笛聲很動聽,很吸引人。

桌上瓷碗裏的清茶和饅頭,還在散發著香氣。

哼著曲調怪異小曲的枯瘦老人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微微起身,看向溪邊,已經有些昏花的老眼中露出一抹憐愛。

小溪邊,屈腿坐著一位年過二八的少女,秀麗的長發隨意挽了一個鬢,隨著笛聲輕輕飄揚,她身上的衣衫單薄而老舊,還打有一些補丁,是最便宜的那種材質,衣角已被洗得發白,但卻幹幹凈凈。少女說不上有多漂亮,姿色中上而已,但此刻流露出來的氣質,卻叫人心折。

這是一間只有爺孫兩人的小店,沒有中間那一輩人。

官道上出現了一群行商模樣的人,十幾只騾子拖著十幾架貨車,遠遠行來,車身的吱呀聲一時混在悠揚的笛聲中,竟然給人一種唱和的錯覺。商隊中有四匹馬,馬上坐著四個人,年輕的三個人說說笑笑,年長一些的那個人模樣很奇特,不是因為他神態滄桑,而是因為他身上,竟然帶著六把長刀。

目光落在那六把長刀上的時候,半躺在木椅上的老人,枯涸的雙眸中爆射出一團精光,他雖然沒有其他的動作,但似乎在一瞬間松垮的肌肉就繃了起來。

商隊行至小店前停了下來,一位馬上的年輕人下馬,走到老人面前,行了一禮,笑著道:“老人家安好,您這能給我們補充一些清水幹糧嗎?”

老人祥和的笑了笑,露出嘴裏僅剩的四五顆牙齒,打趣道:“怕就是老頭子將這小店都送給你們,也不能讓你們每人有一碗水呐!”

話雖如此說,還是麻利的起身,朝溪邊喊道:“碎女子,待客!”

衣衫破舊的少女早已經起了身,握著已經被磨平了表面的梆笛,踩著小碎步走過來,看了一眼正和她祖父說話的年輕人一眼,或許是這個陌生人太過英俊的緣故,讓她有些羞澀,低下頭趕緊進了棚子,去折騰吃食。

店中本來吃飯只到一半的一家三口,看到商隊上百人的架勢,再看看那雖然一臉和氣笑容與老人說話,但卻給人以耀眼和威勢感的年輕人,小兩口對視一眼,收起沒吃完的饅頭,默默起身準備讓座。

年輕人看到他們的作態,笑著走過來,仍舊是認認真真行禮,溫和地笑道:“我們只有四人進店,只需要一張桌子便可,幾位但坐便是,我等不會相擾。”

小兩口這才看到,商隊雖然停在路邊,但那百十人卻各自在道旁歇了,並沒有進店的意思,男子抱了抱拳,道一聲謝,和妻子又坐下來。

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老人過來上茶的時候,笑著搭話:“老頭子在這裏開這個小店日子也不短了,規模這般的商隊雖也見過,但畢竟很少,現在年歲不太平,走商的人少了。幾位這是要往哪裏去?”

先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起身接過茶壺,有問必答,“這都是家裏的生意,因家父年老,這回特意讓我們兄弟出來歷練一番,雖然年景不好,但飯碗卻得保住不是。在下李京,這兩位都是在下的夥計,莫離,章子雲。”說著指了指拿著折扇的年輕人,和給人以靦腆之色的年輕人,最後道:“這位兄弟是護衛丁黑,愛刀如命,讓老人家見笑了。”

幾人或拱手或抱拳致意。

說話的時候,少女過來端上饅頭油餅,仍舊低著頭,只不過她好似對商隊有些興趣,老是不經意看向外面的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