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一朝風雲變天下,群雄側目緊綢繆

廣陵自唐以來,便是江南重鎮,其繁華富庶程度,冠絕天下,便是洛陽長安也比不得。後黃巢暴亂,一把大火燒盡長安,長安自古的繁華便不再,唐末以來,天下大亂,先是梁王朱溫稱霸中原,控制唐室,挾天子以令諸侯,及至稱帝,洛陽名為西都,實際已經喪失了應有的地位,甚至不及東都大梁,更無法與廣陵相比。

中原自古以來就是飽戰之地,五胡亂華時有士族門閥大舉南遷,安史之亂以來,南遷之民更甚,到了梁晉爭霸時,因為江南安定,上至顯貴下至賤民,無不爭相湧入吳地。伴隨著江南之地的經濟發展,廣陵、金陵之繁華,至此已是無地能出其左右。

廣陵城雞鳴坊中有一座國公府,說其豪華雄偉已經不足以形容其面貌,因其比之那吳王楊溥的王宮也差不了太多,這便是齊國公徐溫的府邸。說起齊國公徐溫,不止是廣陵官民,便是整個吳國百姓,誰不豎起大拇指稱贊一聲真英雄?當年黃巢那賊子膽大包天,暴亂天下,惹得天下烽煙四起,他自己雖然沒有得到善終,但卻使得無數草莽英雄得以順勢而起,成就顯赫功業。

當年吳王楊行密起於田壟之間,齊國公便是其隨眾之一,時人稱為“三十六英雄”,征戰長江淮河流域,所向披靡,得以建立吳國的偌大功業,便是朱溫也無法揮師南下半步,天下豪傑哪個不敬佩!吳王楊行密死後,齊國公便是吳國的脊梁,歷經數次大戰,累敗吳越王父子,讓吳國得以在這個亂世中獨享一份安穩,若無此哪有今日廣陵、金陵乃至整個吳國的繁華?

然而因為齊國公徐溫平日都坐鎮潤州,國公府裏實則並不太熱鬧,除卻如今身為宰相的齊國公養子徐知誥,定時到府上給幾位老人請安之外,國公府很少待客。但是今日不同,平日裏沉靜得幾乎有些蕭條的國公府,今日裏裏外外的仆人丫鬟們都行色匆匆,每個人面上都帶著許多喜色,這番模樣自然不用多說,定然是坐鎮潤州的齊國公難得“回府”了。

齊國公徐溫這會兒的確就在府上的東書房,書房裏只有兩個人,另一個便是如今替齊國公在廣陵掌控吳國朝政的養子,徐知誥。

齊國公如今已經年過耳順之齡,滿頭白發,宰相徐知誥卻還不到四十,正是一個男人最為黃金的階段。父子倆相對而坐,徐溫著白卦,徐知誥著白衫。

“梁國,這就亡了?”

“亡了。”

徐溫拿著蒲扇扇著風,臉上有老人特有的滄桑之色,“當年朱溫竊唐自立,建立梁國之初,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天下英雄眾多,在他面前卻個個如老鼠一般,勉強求得自保而已。想不到傳國不到二代就此消亡,令人唏噓。”

徐知誥恭敬道:“河東李亞子是個有本事的,他自繼位晉王以來,東征西討開疆擴土,一年強過一年,有今日勢運之變倒也不足為奇。”

“李亞子倒是比李克用要強上不少。”徐溫點頭表示認可徐知誥的觀念,老而愈加有神的眸子閃爍了一下,聲調低緩下來,“這回李亞子之所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梁,究其功勞,首推李嗣源父子?”

“唐軍出戰,以李嗣源父子為先鋒大軍,一路勢不可擋,面前幾無一合之敵,攻城拔寨若反手耳。李亞子不經一場大戰,而垂手得天下,所依賴者,唯此二人。”徐知誥從最新的軍報中梳理出簡單深刻的信息,頓了頓,似乎是在想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唐軍攻占大梁時,以李從璟麾下百戰軍為主力,兩萬多人的一支軍隊,只用了三日時間,硬生生將朱友貞臨時拼湊起來的兩三萬大軍擊潰,此事已經傳遍天下,群雄側目。”

“李從璟,百戰軍?”徐溫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似乎在咀嚼。

徐知誥進一步為徐溫解說道:“李從璟,李嗣源長子,而未到及冠之齡,其所領之百戰軍,成軍不到一年,原先不過一幫東拼西湊之雜兵,在李從璟手中不到半年,而能縱橫澤潞懷孟四州,此番又攻滅大梁,讓人驚嘆。這回滅梁,倒像是李嗣源靠了他這個長子而撈了天大功勞。”

“李亞子麾下,人才濟濟。”徐溫有感而發,“時來天地皆同力,舉天下豪傑莫能與之爭,李亞子是也。”

徐知誥點頭默然不語。

“虎父虎子,人間美事。”徐溫又道,隨即聲音怪異了些,“不過父子倆同時大貴,戰功卓著,就不怕功高震主?”

“李亞子其人,觀其以往行事,不像猜忌功臣之主。”徐知誥尋思了一會兒,說道。

徐溫冷笑一聲,“那是未滅梁,成為天下雄主之前,如今他南面稱尊,又坐擁中原,豈能沒有一點兒心思?”

徐知誥覺得有理,試探著問:“既然如此,父親,吳國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