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勢運(第2/3頁)

李從璟一拍額頭,落荒而逃,“娘,我還要去見老師,先走一步……”

曹氏在原地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語道:“從璟什麽都好,怎麽碰上小娘子就這般姿態?可不行,得讓他多見識見識女人……那誰,秋月,今晚你去公子房間……”

李存審是儒將,書讀得多的人,見識多了之後,品味自然就高,而且還有內涵,李從璟見李存審在茶香中一臉怡然自得的陶醉神情,立即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日子是不是過得太沒雅趣了些。

今日屋外陽光正好,頗為暖和,透過窗戶打進來,照亮了房間。李從璟和李存審相對而坐,旁邊只有一座煮茶的爐子,一名侍女正在充當茶師的角色。

窗前垂簾,廳柱束有絳色帷幔,茶壺中水霧升騰,香氣裊裊。侍女約莫三十多歲,妝淡臉潤,衣袍寬松,渾如熟透蜜桃,正待人采擷,一舉一動間如行雲流水,渾若天成,不曾見半分刻意。

“這峽州茶還是年前一位老友送來,一直不曾飲用,今日算是開封,聞茶香可知茶色,這老小兒並沒有忽悠老夫,果真是正宗峽州茶。只是茶葉雖好,水卻差了些,既不是無錫惠山泉水,亦非虎泉寺泉水,便是連淮水都不如。”李存審的黑袍在日光下有些發亮,此刻他神態出塵,別有一股淡然之氣。

李從璟笑道:“老師若是喜歡,他日從璟到了無錫,給您運幾桶水來便是。”

李存審擺擺手,道:“世人不乏千裏運水之舉,然而在老夫看來,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千裏運水,活水也成了死水,還不如老夫取家中井水來得好,何必圖那個名頭。”

兩人說話間,茶已煮好,侍女給兩人奉上茶。期間侍女深深望了李從璟一眼,似是在好奇,一個如此年輕的後生,有什麽資格與李存審喝茶。

兩人淺嘗輒止,紛贊好茶。

放下茶碗,李存審忽然道:“聽說昨日你與吳靖忠的小兒,在大街上鬧出了事?”

李存審主動提起這茬,李從璟也沒打算避重就輕,坐直身體,正經請教道:“吳家勢大,從璟該如何應對,還請老師教我。”

李存審並未直接回答李從璟的問題,而是一佛衣袖,淡然開口道:“世人都說天下大亂之時,也是天下大爭之世,你可知,天下大爭,爭得到底是什麽?”

李從璟恭敬道:“請老師指教。”

李存審道:“天下大爭,弱者爭生死,強者爭富貴。世人投入這般洪流之中,為己爭,為家族爭,為國爭,具體來說,掙得無非是權力、地位;然若是抽象而言,爭得其實是一個‘勢’字與一個‘運’字。”

“前者很好衡量,身處何位,手中握有多少兵馬,便說明你爭到了多少,此誠世人所知之者;後者則要精深得多,因‘勢’‘運’二字,本就是看不清摸不著的東西,說起來虛無飄渺,做起來更是難以入手,是以世間多愚蠢之人,皆非議此者,蓋因其限於見識,不能窺見道之所在。”

李從璟緊眉道:“願近聞之。”

李存審揮手,讓茶師退下,這又繼續淡然道:“世間功名富貴,一時之分,今日有不能保明日有。唐末以來,天下大亂,世道無常,道亦無償,不可以太平之世度之。豈不聞多少英雄豪傑,一時顯貴天下,然另一時窮愁潦倒,甚至死於非命?無論是高官顯位,還是兵馬部從,世人謂之實,我謂之虛。只因期間變故太多,誰也不能確保其恒在,是為表象。”

“‘勢’‘運’二者,世人謂之虛,我謂之實。只因其主導機遇、地位之變,人莫能隨意改變毀壞之,是為裏象。天下大爭,爭其實而不爭其虛,爭其裏而不爭其表,方能有大成之時。”

李從璟心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李存審的話讓他有霧裏看月之感,他似乎看見了某樣東西,卻又看不分明,當真是難受得緊。想了半晌,李從璟不得不再一次問道:“老師,依您之見,從璟該如何掌握‘勢’與‘運’,使之為我所用?”

李存審微微一笑,愈發顯得高深莫測,他道:“世間‘勢’‘運’二者,說虛也虛,說實也實,虛是因其不可看見不可捉摸,實是因其最終還是要落到人的身上。天下之大,黎民千萬,一人之‘勢’‘運’,能有幾何?所以善成事者,必善匯集天下有大‘勢’‘運’之人,為己所用。以他人之氣運,壯己之氣運,則大事可成!”

李從璟驚呆了。

如夢初醒。

例如郭威,本是要做皇帝的人,現在有他輔佐自己,豈不是正好借他的勢運為己所用?李嗣源、李從珂、石敬瑭,原本皆是日後之皇帝,若得他們在自己身邊,不也正是可以旺自己的勢運?

李從璟緊接著問道:“那要如何分辨誰是有大氣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