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怎會懂我

一支軍隊在官道上,自北而南急速奔馳,步兵居中,騎兵護衛兩翼。

步軍人數約莫五千左右,著鎖子甲,一部配橫刀,一部配長槍,背負弓箭者的比例達到十之五六。這些軍士年齡不一,但俱都在十八到三十五歲之間,所以一張張面孔看起來極有朝氣,不僅如此,每個軍士眼中都閃爍著火熱的光。

若是有軍中宿將在此,一眼便能看出,這些步卒都是新練士卒。因為他們身上只有銳氣,而沒有殺氣。

大軍沒有帶輜重,無論是步卒還是騎兵,都背負糧帶和水囊。

這一切似乎都在彰顯著,這支軍隊是去進行一場一次性的征戰,因為只有一次性的征戰,戰鬥明確,才能知道不用輜重,不需要補給。

領頭的將領策馬而行,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面容剛毅,有著典型軍人固有的冷酷與沉默,無論是從身材還是從舉止來看,這人就是一柄方方正正的長刀。

“傳令:大軍就地休息!”領軍的中年漢子是彭祖山,他驀地擡起手,向傳令兵下令。

須臾,五千人的步卒大軍放緩奔跑的速度,在官道上停下來,長長的隊伍順著官道甩了一個大彎,站定之後,在將領的喝令下,五千人席地而坐。

“將令:兩刻時間,大軍用餐!”傳令兵策馬來回奔跑,“需如廁者,離官道三十步就地解決!”

以這樣的隊形休整,無疑是不合常規的,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防禦性,違背了大軍行則為陣、止則為營的準則,但無論是五千步卒,還是兩翼騎兵,都沒有人對這條將令提出質疑。

因為有人能預警周圍百十裏之內的敵軍。

彭祖山就坐在馬旁的地上,屁股下就是黃土,沒有半分尊貴樣子。

“還有多遠路程?”旁邊的騎兵將領問,這位將領很年輕,但稚氣未退盡的臉上,卻已盡是沙場氣,一雙深邃的眸子,平常人若是與之對視,都會不寒而栗。

“五十裏。”彭祖山道,一手肉幹一手清水吃喝。

年輕將領點頭“嗯”了一聲,沒再多話。

“郭將軍很心急?”彭祖山隨口問道。

“說不上心急,不過就是很擔心軍帥,畢竟他手裏只有三千人。”郭威道,看了身後大軍一眼,低聲問:“彭將軍,五千新卒訓練只半月,能勝任此行任務麽?”

彭祖山看了郭威一眼,不樂意道:“本將練兵,三日可戰,何況半月?往日隨老將軍征戰時,多得是青壯入伍後只來得及編卒伍,就拉上戰場的,照樣打勝仗!”

郭威自然不知道亂世迅速成軍的方法,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立即向彭祖山致歉。

彭祖山擺擺手,並不太介意,“李紹城將軍帶降卒回懷州,還要坐鎮後方,已是無法分兵,本將這五千新卒,能打得打,不能打也得打!”

郭威點點頭,由衷道:“軍帥和別駕的一招鬼斧十手,環環相扣,真是使得漂亮,這已經是第幾手了?”

“鬼記得!”

……

戴思遠自己罵累之後,便退下去歇息,而讓他的親衛一起去罵,幾十人立馬孟州城外,指著孟州城頭,罵聲此起彼伏,倒也堪稱一副景象。

終於,城門洞開。

百戰軍河陽軍一部開出城門,依次在城外列陣。旗幟舒展,兵甲森森,氣氛肅殺。

大陣列好之後,從中間分開一條道,李從璟策馬從通道中緩緩行出,在大陣前勒住戰馬,遙遙望向對面梁軍軍陣前的戴思遠。

戴思遠早已經按捺不住,看到李從璟現身,立即持節踏馬而出,看樣子是有話要跟李從璟說,李從璟也不矯情,同樣持節策馬離開軍陣。

兩人各帶一名親衛,離開身後的千人軍陣,在陣前廣闊的地面上相向而行,最終在相聚十來步的地方各自停下,虎視眈眈盯著對方。

李從璟一臉如沐春風的笑容,向戴思遠抱拳,道:“戴將軍持節來與李某會面,莫不是惦記著方才李某邀請戴將軍喝的那杯茶?”

“李從璟,你休得猖狂!”戴思遠冷哼一聲,怒氣雖然仍然極為深重,但罵了兩個時辰,他也漸漸冷靜下來,“你有種出來與戴某陣戰,總算還有些膽子。在此之前,戴某有話問你,你且如實答來!”

李從璟也不計較戴思遠的咄咄逼人,作為勝利者,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大度一些,所以他微笑道:“戴將軍有話只管問,李某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從璟臉上屬於勝者特有的笑容讓戴思遠極為不舒服,不過在與李從璟決戰之前,戴思遠有些問題必須弄清楚,然後才能決定戰與不戰,他雖然敗了,但並非沒經歷過軍敗的人,還不至於要死要活,一定要拼掉身後幾千人才肯罷休,這時便問道:“你先在陽壩、簡山寨布下重重埋伏,牽制我精銳偏師,我且問你,你如何能知道我會派兵突襲這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