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梟》第九部 騙梟 八十七

“太陽公照屁股了,該起來了!”奚伯蓀拍打著門喊。

卞夢龍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吃力地坐起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掏出懷表看了看,已近九點。“睡了近四個小時,夠了。”他掀開被子下床。

“起來了嗎?”奚伯蓀仍拍打著門,“今日要商討之事體尚多,我在書房裏等你。”

看來奚伯蓀沒察覺什麽,卞夢龍心中一陣竊喜。昨夜顛鳳倒鸞時,他是做了最壞的準備的。奚老夫子睡眠較輕,一旦發覺什麽,破門而入,也頂多是男女偷情。他的兩萬元還一個子兒未曾投入,老先生再暴怒,他在錢財上也無損失,兩個人關系崩了,他不往大通扔錢就是了。而現在,既然奚夫子未曾察覺,則可以安排下一步了,下一步就是“賣”奚夫子珍藏的古玉。

他匆匆穿衣洗臉,進了廚房,阿香已給他備好了早飯。他正大口吃時,奚家的少奶奶進來了。

葉雨蘭輕移蓮步,裊裊婷婷地走到飯桌旁坐下。他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秀發微蓬亂,眼周圍出現缺覺的黑暈,臉上洋溢著女人做愛之後那種無法掩飾的喜不自禁的神采,妖嬈得非比尋常。他不由看了眼阿香。

阿香唇邊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正留心打量著少奶奶。意識到卞夢龍向她投來一眼,忙垂下眼皮,沒事似的回到了灶旁。

這個老保姆像是心中有數。卞夢龍心中暗想,卻一點不慌。這種老於世故的老女人,很清楚他帶來的兩萬元對奚家的分量,也很清楚往後誰在大通旅店把持的時間更長,因此也更清楚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

他在桌下捏捏葉雨蘭的手,示意性地向阿香的背影丟了一眼,在葉雨蘭臉上掠過一片驚惶時,他卻在桌下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膝蓋,若無其事地起身走了。

這天上午,他和奚伯蓀把賬核完,算下來,翻建大通旅社,添置必要的設施,初步推算需一萬八千七百多元。他把賬本一合,說道:

“我就往裏投兩萬吧。可能還有些是我從未曾想到的,如若那樣,我再往裏多放些也未嘗不可。”

“兩萬足矣。”奚伯蓀這時倒顯得挺好說話。

“我先去了。明日上午再來,商定劃款具體事宜。”卞夢龍起身告辭畢,便匆匆往外走。

送走了卞夢龍,奚伯蓀長長地舒了口氣,“看來卞先生是盯上大通了。”想到這裏,他心頭高興,午間竟把冷落了半年多的葉雨蘭喚來,親熱了一番。

卞夢龍回到粵東旅店後,等到下午,才見占德魁回來。占德魁用袖口揩著油嘴,一見卞夢龍已回到房中,忙撣撣兩邊袖口,單膝點地,說道:

“卞爺,昨日到何方眠花宿柳去了,害得我老占空等了一夜,也不知你是否撇了我遠走他鄉了。”

“現在沒心思跟你胡扯。”卞夢龍緊繃著臉,“我問你,去僑興旅店找到那三個人沒有?”

“找到了。”

“怎麽說的?”

“等你的話。他們不挪窩,單等您一句話就去看貨。”

“記住,明天中午一時半,你準時把他們帶到……”

“慢著,”占德魁不由攔了一句,“說了半天,您的‘漢八刀’和‘陸子岡’在哪兒呢?”

“這你不用問,到時候把人帶到南城永祥巷六號就行了。今天下午我帶你認個門去。”

下午,二人到奚伯蓀家門口轉了一圈,他叫占德魁牢牢記住那扇朱漆大門。在回去的路上,他拐入一家藥店,買了一包藥。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卞夢龍把懷表交給了占德魁,告他一點半整把人帶到,早一分鐘晚一分鐘全不行。說完兩人分手,占德魁去粵東旅店,他則直奔奚伯蓀家。

奚伯蓀早已在家迎候,見卞夢龍來,隨便扯了幾句別的,便轉入了正題:兩萬元何時劃過來,劃錢之後如何辦一紙股權分配文書等等。

對這類細節上的事,他似乎不大上心。他說錢兩三天內就劃過來;至於文書嘛,由奚伯蓀起草,只要大體合適就行,他不願在措辭上過多計較。

“痛快痛快!”奚伯蓀大悅,“為慶祝我們合作順利,我午間設家宴好好招待你。”

奚家的作息時間很嚴,每日十二時整吃午飯。這天,阿香使出了全部本領,做了六菜一湯,六道菜俱是潮汕名菜,湯則是熬濃濃的魚頭湯。

家宴隨便,葉雨蘭作陪。三人共飲了幾小盅酒後,奚伯蓀已昏然,卞夢龍則談笑自若,像沒飲一般,仍一個勁兒地勸酒。

喝多了,阿香扶著奚伯蓀出門小解。葉雨蘭嗔怒地對卞夢龍說:“我看你是誠心要把我先生灌醉。”

“豈止是你先生,我還要讓阿香睡過去。”他不但承認,而且拿出一小包藥粉,要往魚湯裏倒。

“這是什麽?”葉雨蘭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