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另一邊

早餐店的小妹,一位十五六歲的泰雅少女好奇地問我:

“大家都下山了,叔叔怎麽還不走?”

我在桃園縣復興鄉的巴陵山莊待了兩天,附近的山地部落全跑遍了,卻一直沒找到適合報道的題材。之前沒料到,全長一百三十九公裏的北橫公路通車後,沿線的山地管制區陸續開放,每逢假日,登山隊伍和觀光客把滿山的果園、著名的拉拉山神木以及大大小小的村莊都擠成了鬧區。

“我還沒拍到想拍的照片。”我用最簡單的話回答她的疑問。

“您想拍什麽?是不是臉上有記號的老人?”

說的也是,這一趟,我就連一位黥面的老山胞都沒遇上。熱心的女孩想幫忙,興奮地告訴我她拍過,旋即跑進房間翻了三張照片出來。其中兩張是身著傳統服飾的泰雅婦人,額頭和腮幫子雖然文有刺青,卻是氣韻全無,表情呆板、姿態僵硬。女孩見我反應平淡,猶疑著是否該把手中握著的另一張照片也給我看,臉上突然現出的羞怯,令我想給她一點鼓勵。

“你拍得很好啊,最後這一張一定更棒。”

我順手從她掌中抽出那張照片,一瞄便被懾住了。畫面是整片被梯田盤踞的山頭,盡管取景角度平實無奇,呈現的景象卻扣人心弦。

“這是在哪裏拍的?”我迫不及待地問,盤算著無論如何也得去一趟。

“爺亨,我的老家。”女孩遙指遠方,比了個越嶺的手勢,“就在山的另一邊。”

桃園縣復興鄉,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