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鬢雲欲度(二)

張德美見到龐德祿臉色凝重,這才吐了吐舌頭,“是,師傅,小的知道了。”

兩個人在外頭說話,裏頭就傳來了光緒皇帝的聲音,“誰在外頭?”

“是奴才。”龐德祿連忙說道,“進來!”

龐德祿甩著馬蹄袖子,進了光緒皇帝的書齋,皇帝剛剛看完了一本西洋進來的書籍,上面的字倒是中國字,只都是西洋翻譯過來的,龐德祿看不懂這個,他見到了皇帝連忙打千行禮,“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皇帝點了點頭,“起來吧,外頭的事兒,辦的差不多了?”

張德美奉了茶進來,龐德祿把茶獻給了皇帝,“辦的差不多了,外頭的花都送了出去,幾家親貴十分感激,預備著上折子謝恩呢。”

皇帝微笑不語,龐德祿知道皇帝要問什麽,於是靠近了皇帝一點,“去承恩公府上的嬤嬤,已經回來了,按照嬤嬤的意思,二小姐,十分妥當。”

“哦?”皇帝臉上微微一紅,“怎麽個妥當?”

龐德祿把嬤嬤的話一五一十細細的說了,皇帝聽得很仔細,他以前內向害羞,不太和外命婦,或者是這些親戚的女孩子見面,所以到如今,還真不知道自己的這位表妹到底是什麽模樣的人物,聽到龐德祿這麽說,才有了一點點的印象,龐德祿想了想,還是把嬤嬤的那句話給說了,“說是二小姐的品格,和老佛爺頗為相像。”

皇帝眉毛一挑,轉過身子看著龐德祿,“哦?若是和親爸爸有些相像,倒也是她的福氣了。”

“這也是沒準的事兒。”龐德祿斟酌著字句說道,“畢竟是嫡親的娘家侄女,血脈在這兒呢。”

光緒皇帝點點頭,他看了一樣張德美,小太監極為聰明,知道皇帝有話要講,於是退了出去,把門帶上,順便在外頭看著,“老龐,朕一入宮就是你伺候的,除了奶媽,大約也就是你素日裏最照顧朕的了,若是你說,你且這麽一說就是,將來的皇後,或者是嬪妃,要怎麽選才是?”

皇帝這會子也十分的矛盾,他大約被王愷運並翁同龢的話都搞糊塗了,兩個人說的都沒錯,選後選賢,這是對的,可這話也是廢話一句,就這麽看看人,看看長相,就能知道這個秀女是否賢德?這很明顯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麽接下去別的自然就不用談了,其實貴為天家,所謂的聯姻是不重要的,但是現在,本朝和以前的情景又不盡然相同,皇帝若是真的想要找一個助力,王愷運的話,的確是說進了他的心裏。

龐德祿自然是連忙退卻,但是皇帝執意要讓他來說一說,龐德祿想了想,“奴才覺得,這賢惠自然是要緊的,可咱們皇家和尋常人家到底是不同,管理的事兒,也千倍萬倍的多,只是仁德,還是不夠的,更需要就是要好好的辦一辦後宮的事兒,現如今是瑛皇貴妃在幫忙料理著,將來萬歲爺大婚,這內宮的事兒,總是要皇後娘娘,這位正經的主子娘娘來操持的,若是萬歲爺想要專心料理朝政,到底還是要有一位有手段的主子娘娘幫襯著後宮呢,一來呢,可以讓萬歲爺放心,二來也是讓老佛爺過的舒心。”

“你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皇帝對著龐德祿的話頗為滿意,“咱們到底是和尋常人家不一樣的。”

“奴才胡亂瞎說,萬歲爺別當回事,聽著笑一笑就是了。”龐德祿謙卑地笑道,“奴才一個沒根兒的人,說這些話,真真算是紙上談兵了。”

“也有你的道理在裏頭。”皇帝點點頭,只是他心裏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個回事,“朕現在就擔心著,外頭的這幾人,若是自己選了,只怕親爸爸還是要怪罪的,特別是桂祥家裏頭的。”皇帝把書本放下,站了起來,別著手站到了書齋門口,看著外面的天色,“一定要小心謹慎,到底親爸爸願不願意,喜不喜歡,這都是頂要緊的,若是選了這個人,反而讓親爸爸厭惡了,朕寧願不選,就是桂祥的女兒再好,也是不選的,將來親爸爸不舒心,朕心裏當然難受。”

皇帝的語氣十分堅定,“所以,這個事兒,暫時就放著吧。”

“萬歲爺的意思?”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皇帝搖搖頭說道,“別去管她了,徑直,該怎麽選,就怎麽選。”

“萬歲爺為何不問一問老佛爺的意思。”龐德祿說道,“她老人家看的人多,分的出好壞,若是她幫著您選一選,必然是不會有什麽紕漏的。”

“朕也是這麽說的,可是親爸爸說,將來過日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朕和皇後過日子,好不好的,最要緊的是自己喜歡,她的意思很清楚,最要緊就是喜歡,其余的什麽門第或者是家世,是否賢惠,都無關緊要。”

這也是一種選擇的方式,皇帝是十分佩服這種霸氣的言論的,的確按照皇太後所說的,在帝王家,這些根本不重要,難道前明的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皇後,就對著朝政有很大的危害,就不能位列中宮,典範母儀?只怕也是不見得,慈禧太後是深刻的吸取了同治皇帝立後的教訓,當年她原本屬意如今的瑛皇貴妃為後,但是同治皇帝顯然更為喜歡阿魯特氏,因為這件事母子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這倒是罷了,到底是母子,說說開也就是了,可因為這件事,同治皇帝對著瑛皇貴妃不甚感冒,特別是慈禧太後願意帶著瑛皇貴妃在皇帝身邊出現的時候,更是有些冷淡,這種冷淡影響到了瑛皇貴妃的恩澤和寵愛,慈禧太後十分後悔,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出面幹涉,瑛皇貴妃不會這麽不受寵,說不定可以早些誕下皇嗣,不至於讓惠慶公主成為了遺腹女。所以對於光緒皇帝立後選妃,她是一概不管,這一點,她有一次和光緒皇帝說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