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步步為營(四)

慈禧太後話說的甚重,寶鋆也沒辦法,說到底,黑旗軍才這麽一點人,算不得什麽大軍,自然也花不了多少銀子,若是這麽點小銀子還來推三阻四,只怕是因小失大,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廣東布政使藩庫裏面還有三百七十萬兩的銀子,雖然是支付給地方使用的,但是他們現在明年的使用計劃還未出台這裏的錢先用一部分也不打緊。”

說到底還是不願意戶部直接給銀子,不過既然是有銀子能夠支付,這就是沒問題了,慈禧太後點點頭,“那就先給二十萬吧,說到底也不用許多。”拿了一次,難道還忍得住不繼續拿嗎?

這事兒暫時是放下了,恭親王事後來詢問寶鋆為什麽要直截了當的把藩庫的銀子拿出來,這裏有三百七十萬兩白銀,且不說是黑旗軍,幾省團練的開支,只怕是維持幾個月都不成問題,太後只要是伸了手,就絕不會說只拿二十萬兩的道理。

“王爺,您說這個銀子原也是保不住的,高心夔赴任廣東藩台,這個銀子就是他說了算了,他要一股腦兒的支援前線,咱們最多彈劾他,有西聖保著,怕是什麽罪名都按不上,如今既然給了,這到底是地方的行為,和戶部不相幹,到時候若是在越南打仗賺到銀子,把這個窟窿補回來,自然是萬事俱休,可若是他將來這個銀子補不會來,戶部的板子就要打到高心夔的身子上了,那麽到時候,中樞就要逼著高心夔還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王爺,您說是不是。”

寶鋆現在居然也是智深似海了,恭親王十分欣慰,慈禧太後說了一句,“那麽接下去就看南邊如何了。”接下去又是商議沈桂芬的後事,子沈文燾著賞給舉人,準其一體會試,孫沈錫珪,著賞給郎中。最可貴的是“入祀賢良祠”,其次是“易名”。賜謚照例由內閣擬呈圈定,但軍機亦可提出意見。自嘉慶以來,宰輔賜謚,第一個字照例用“文”字,內閣擬呈沈桂芬的謚是文清、文勤、文端、文恪。咨送到軍機處,大家都覺得擬得並不高明。

“清、勤二字,不足以盡沈經笙的生平。”寶鋆大發議論:“端字雖好,但經笙不是理學一路的人物,所以並非美謚,恪字更不必談了。”

文恪亦非美謚,而且不是宰輔之謚。恭王認為沈桂芬最不可及的長處是有定力,因而主張用“文定”。這也不是頂好的謚稱,從順治以來,謚“文定”的一共八個人,並沒有什麽名臣。但用“定”字謚沈桂芬,不能不說是很恰當。於是也就不堅持了。

沈桂芬其人雖然是氣量小了些,才幹卻是十分了得,慈禧太後也是頗為仰仗,不然也不會一直讓他擔任軍機大臣,卻一直讓他安心養病,更是派遣禦醫駐紮沈府照顧,人已經去世,慈禧太後雖然傷感,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軍機處一直人手不夠,左宗棠去南邊了,自然是不能當差,沈小山離世,這一下子軍機處就剩下五個人,這朝廷的事務這麽多,就靠著議政王和各位,總是不夠的,接下去補幾個人進來,政事耽誤不得,議政王你有沒有什麽人選啊?”

翁同龢耳廓一動,擡起頭悄悄的打量了慈禧太後一下,恭親王已然做好了準備,這是沈桂芬的遺願,雖然他勸恭親王急流勇退和順而從之的策略,恭親王十分不以為然,但是對於沈桂芬的眼光,他是十分認可的,“禮部尚書潘祖蔭可用。”

潘祖蔭是海內金石古籍方面的大家,昔日也是文宗皇帝頗為器重的翰林,他上書保奏被官文誣陷的左宗棠,結了善緣,左宗棠入朝為相之後,深感其恩,屢次要延請其入軍機處,但是潘祖蔭其人謙和,不欲沾染庶務,且知道兩虎相鬥,自己擱在中間,只怕是難為,故此一再退卻,左宗棠的性子是感恩圖報的,既然不願入軍機處,那麽在慈禧太後面前力薦潘祖蔭,幾年之間,就把他從戶部左侍郎一躍升為諸部之首的禮部尚書。

家室淵源,且才幹了得,主持南書房和秋闈科舉之事,也深得太後之心,這個人說起來,倒也不算恭親王太過私心,就連李鴻藻也指摘不出什麽問題,這個人選定下來了,慈禧太後也沒有意見,只是較之同治末年九位軍機大臣,如今不過才六個,不算少,也不算多。

不過還要算上一個在湖南的左宗棠,這是七個,恭親王出了勤政殿,寶鋆湊了上來,“王爺的意思,不是要讓禮王和劻貝勒也進軍機嗎?”

“不急。”恭親王淡然說道,“我們等著南邊的戰事有了一點子結果再定,軍機處,人太多了,總是要拿了幾個出去,再安排人進來才是正理,他們那些清流,一味的喊打喊殺,秋坪。”他對著景廉說道,“你管著吏部,那些禦史清流們,到轉任升遷的時候,都發到南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