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欲加之罪(二)

遷牧百多年,可祖先的苦難,大家都未曾忘懷,深深得刻入後世子孫的血脈裏。不少人跟著圖穆德爾汗一起唱了起來,歌聲傳出了大帳,外頭的人也紛紛跟著一起唱,天山腳下,歌聲伴著霧氣一起升騰,“……靠著大汗的睿智,千辛萬苦,回到了天山的故鄉,不用再看俄羅斯人的臉色,有了自己的牧場,羊兒有了草料,孩子們露出了笑容,人們歡歌高唱,長生天,長生天!給我們敬愛的天朝大皇帝獻上哈達,沒有他的收留,土爾扈特人永遠是迷途的羔羊!”

“土爾扈特部永遠是迷途的羔羊!”草原上頓時安靜了下來,似乎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候著大帳裏頭的消息,圖穆德爾汗環視眾人,“俄羅斯人和我們的仇恨,就算用夷播海的水全部洗刷,也難以解除,為了解決這樣的仇恨,為了給天朝大皇帝分憂,土爾扈特部一定要為枉死的子民們報仇!”

大長老說道,“尊敬的大汗,剛才誰說的很對,在伊犁的總督大人,還不知道他的態度怎麽樣,我怕我們擅自行動,會給他怪罪,或者說,萬一大皇帝怪罪下來,怎麽辦?”

大長老怎麽會不知道這裏頭的內裏,只是這麽一問,為了給大家解惑而已,圖穆德爾汗點頭,“天朝大皇帝請了我和承化寺的活佛大喇嘛一起進京,又給了火槍火炮,就是讓我們能有實力對付俄羅斯人!”

“朝廷怕也沒什麽好心。”有個人看了看邊上的幾個中原男子,大聲地說道,反正是蒙古語,大約他們是聽不懂的,再說了,聽得懂又有什麽關系,“他們想拿咱們當槍使!大汗,咱們可不能傻乎乎的沖在前頭,中了朝廷的奸計,漢人是最奸詐的了!雖然我們現在又在一塊,說不定漢人們又是覺得咱們勢力太大了!”他話裏的意思,總是覺得在北京的朝廷就是漢人的朝廷,不然為什麽他們的皇帝不住在帳篷裏?

圖穆德爾汗搖搖頭,“我們沒有別的選擇,當然,我們可以選擇在這裏慢慢的墮落下去,這天山的牧場,我們有一部分,但是不夠多,左右都是別的部落,我有大皇帝封的郡王,別的部落少了草場,也不敢多說什麽,但是牧場還是太少了,少到我們的部落,遠遠不能繼續維持下去,這是事實,將來我們不是慢慢消亡,就是消散到別的部落去。”圖穆德爾汗說著可怕的事實,“這事兒,大家都是知道的,草場越來越貧瘠,而我們的孩子越來越多!”

“不用刀槍和俄羅斯人說話,怎麽能拓展我們的牧場!”

……

“兒子怕會養虎為患……”同治皇帝有些猶豫,特別是準備發動之前議定好的事情的時候,皇帝有一點點優柔寡斷的意味,突然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來壽康宮請安的時候,突然又說起這事兒。

正好是四月份的時候,闔宮準備收拾包袱去圓明園,窗外鶯聲悠揚,太後見到同治皇帝有些猶豫,不由得笑道,“皇帝,你覺得,中華千余年以來,為何藩屬朝貢不絕,不以中華易主而斷絕藩屬臣服天朝之禮?”

“自然是天朝乃是禮儀之邦,君子之國,故得萬國敬仰。”太後笑而不語,皇帝也哈哈一笑,“這是腐儒的說法,兒子自然是不信的,若論為何藩屬事中國恭順,自然是天朝國力昌盛。”

這點對於同治皇帝來說,感觸頗深,自己的皇阿瑪當朝時,緬甸南掌泰國浩罕等藩屬國均是不朝,有些是迫於洋人淫威,不敢行事,有些是自覺強盛,又見中國內不能平息叛亂,外不能抵禦侵略,於是自高自大起來,無需朝貢行臣子之禮。如此藩屬朝貢之事少了不少,更有藏南川西雲貴等地的土司蠢蠢欲動,似乎一聲之下,這天朝就要四分五裂了。

平息了阿古柏之亂後,浩罕國主親自入朝請罪,於是西北稍定,又借著石達開入印度,捎帶著敲打了一番西南土司並緬甸,兩次北洋水師出動,震懾南洋,穩住琉球國,蘇祿國主又來朝,如此一來,藩屬又歸心甚多,你說這都是天朝上邦以理服人才有如此多藩屬歸順,皇帝是半分都不信的,這都是靠的國力。

“是的,為何能臣服於中國,看的就是中國的國力,簡單的來說,看軍威、文化,文化咱們暫且不說,就說是軍威好了,軍威強盛,藩屬乃是洋人才不敢輕視你,昔日靠著軍艦駛來就想訛詐銀子去的事兒,將來是不可能發生了,洋人們如此,藩屬亦是如此,不管是這內藩還是外藩,都是一樣的,你若是強盛,他們自然是心悅臣服,你若是衰落了,就算你說再多的之乎者也,他們也不會正眼理睬。”

安茜把太後素日看的書,都一一拿了出去,太後繼續說道,“蒙古人,自從本朝以來,一直是北邊最好的屏障。土爾扈特部東歸之後,素來是最敬重中央,同時,他們和俄羅斯人是死敵,我翻閱過理藩院的書籍,昔日東歸,十不剩四,可見其慘烈,我如今派出美國觀察團……咳咳,不是,是咱們十二鎮的軍官去輔助,又給火槍火炮,他們有了這些個裝備,騷擾俄羅斯一番,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