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含笑帷帳(二)

“皇額娘有高王二人依為智囊,雖然不入中樞,可隱隱和參政無異,我親政了,可外頭的人和事兒,靠著我的不多。”同治皇帝皺起了眉,臉上有些愁倦,“除了仰仗你們之外,朕也想不到別的人了。”

王慶琪擡頭看了皇帝一眼,“微臣才疏學淺,只是怕幫不了萬歲爺出謀劃策,只是承蒙皇上不棄,願意分擔一二。”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皇帝站了起來,拍了拍王慶琪的肩膀,“你出園子之後,去朕的翁師傅府上一趟,有些話兒,朕不方便叫奴才去傳,只好委屈你做一趟傳話的了,你就如此如此和他說了就是。”

“這事兒,何不上了書房,請徐桐大人主持?”

“徐師傅他不行,眼高手低的,可李師傅,他最是方正,我怕他不肯,再者,哎,如今朕不能和師傅們多見面,罷了,你就去傳話就是。”

“嗻。”

王慶琪走了出去,同治皇帝在暖閣裏頭轉了轉,六月裏的陽光甚是毒辣,雖然是室內點了冰,皇帝的頭上還是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子,布滿了整個額頭,陳勝文走了進來,“萬歲爺,皇後娘娘在外面求見。”

“請進來。”皇後就著鳴翠的手,進了暖閣,行了禮,皇帝擺擺手,“這樣大日頭的,怎麽過來了?仔細中了暑氣就不好了。”又叫陳勝文,“把冰碗拿一碗給皇後用些。”

皇後臉上有著憂色,“皇上。”說了一句就不說話了。皇帝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出去,讓皇後坐下,身子傾斜關切的問,“怎麽了這是。”

“臣妾失言,外頭傳起來有些不像樣的話,還請皇上要謹言慎行啊。”

“謹言慎行?”皇帝復述了一遍,微微冷笑,原本今日就是不豫,聽到皇後的規勸,這下子又黑了臉,“這外出體察民情,素來是有的,怎麽在皇後嘴裏,倒成了不謹慎的意思了。”

“可外頭的話實在是難聽。”皇後擔憂地說道。

“這些沒影子的話都是外頭鬧起來給朕難堪的,你倒是當真了。”皇帝煩惱的揮揮手,“你是皇後,也該知道,我要讓恭親王世襲罔替的緣故,無非是想著若是他能乖覺一些,自己申請去了這個議政王的稱呼,若是再識趣一些,退出軍機是更好,這外頭的人怎麽鬧起來,為什麽這麽說,你也該明白了,無非是造謠中傷而已,額娘在園子裏頭享福,沒把這些不像樣的話聽進去,你倒是聽進去了,巴巴的來見朕。”

皇後聽到皇帝有些不悅,連忙站了起來,臉上有些惶恐,皇帝發作了一會,覺得不對,又有了歉意,“是朕不對,這些日子,都在煩惱這些事兒,火氣大了些,你快坐下,放心吧,朕心裏有數,什麽事兒,該做,什麽事兒不該做。”

皇後阿魯特氏低低的應了一聲,“是。皇上,這雖然是流言,可穿起來,到底是不好聽,臣妾擔憂的緊,我已經下了命令,不許宮裏頭的人再亂嚼舌頭。”

“如此就是最好。”皇帝又開心了起來,拍了拍皇後的肩膀,“皇後很能幫著朕,朕外頭那麽多事兒,內裏可就不能擔心了。”

“是。”

陳勝文走了進來,“萬歲爺,議政王和軍機大臣們遞牌子求見呢。”

“知道了,叫他們在勤政殿候著。”皇帝揚了揚臉,“載澄那個小子呢?”

“今個沒進園子呢。”

“唔,皇後你等著朕用晚膳吧,這天色已經晚了。”

皇後應了一聲,皇帝走了出去,一時間太監撤去了一半,九州清晏靜靜的,窗外有幾聲麗麗鶯聲,婉轉清脆,皇後就坐在炕上,想著心事,鳴翠走了進來,“老太爺打發人傳話進來,問娘娘的意思。”

“爺爺想問什麽呢?”皇後問道。

“問。”鳴翠看了看左右,暖閣裏頭沒有別人在,只有自鳴鐘在打著拍子,她靠近了皇後的耳朵,“軍機處是不是有進人的意思,老太爺說了,他才七十多,不算老。”

“爺爺就是愛湊熱鬧。”阿魯特氏苦笑,“政事上的,我怎麽知道,罷了過幾日就讓他進園子,陪陪我,順便讓皇上也見見他。”

鳴翠點頭退下,皇後就歪在炕上,天氣悶熱,皇後有些懶怠,於是昏昏沉沉就睡了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驚醒發覺全身大汗,窗外天色有些暗了,皇後連忙叫人,進來了小朱子,“萬歲爺還在勤政殿?”

“是,萬歲爺還在勤政殿,陳公公正叫人來稟告娘娘,那裏頭出了亂子。”

“什麽!”

皇帝到了勤政殿,坐了下來,不一會,軍機大臣們就都到了,恭親王依舊沒有跪下,只是鞠躬請安,皇帝微微皺眉,點點頭,“都起來吧,今個有什麽事兒?”

“臣等有本敬上,請皇上一觀。”恭親王說道。

“拿上來。”皇帝漫不經心的拿起了那個折子,打開一看,開頭就是說的極為不客氣,“當此兵燹之余,人心思治久矣!薄海臣民,無不仰望皇上親政,共享升平,以成中興之治。乃自同治十一年皇上躬親大政以來,內外臣工感發興起,共相砥礪,今甫經一載有余,漸有懈弛情形,推原其故,總由視朝太晏,工作太繁,諫諍建白未蒙討論施行,度支告匱,猶復傳用不已,以是鯁直者志氣沮喪,庸懦者屍位保榮,頹靡之風,日甚一日。值此西陲未靖,外侮方殷,乃以因循不振處之,誠恐弊不勝舉,病不勝言矣!臣等日侍左右,見聞所及,不敢緘默不言,茲將關系最重要者,撮其大要,臚列於後;至其中不能盡達之意,臣等詳細面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