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梨花滿地(二)

賣官一事,據史料記載,在我國歷史上少說也有兩千年之久了。秦始皇時,就有納粟一千石,拜爵一級的記錄。漢襲秦制,繼續納粟拜爵。漢以後各代,關於賣官鬻爵的事情,同樣不絕於史書。清入關以後,雖然歷朝有停止捐納的上諭,然而一直持續到清朝滅亡,賣官一事事實上並未真正停止,實與清王朝存亡相始終。

晚清時期的幾個皇帝,個個叫窮不叠,將國家官爵明碼標價,大賣特賣。既然政府公開賣官,官職自然就成為了商品,官場也就成了一種可以明碼標價的大市場。

從某種程度上講,金錢與官職交易,可以視為一種特殊的交易,買賣雙方都具備了雙重身份:在這場交易中,買方也具有賣方的身份,賣方也具有買方的身份。買者用錢買了官,有了將本求利的基礎,就可能在此後的任職之內貪汙腐敗,一本萬利;賣方賣去了政府要求官員之能成為為國家服務的官員的標準,賣去了官員應該遵守的規矩,賣去了官員應該承擔的義務,同樣賣去了官員的從政良心和對國家的忠誠。既然千裏做官只為財,買方成交後,上任後盡管撈本賺足就是了,別的事情找政府,找皇帝去,本大老爺就管不了那麽多了。而政府作為賣方,雖然暫時得到了金錢,換得了財政危機的暫時緩和,卻也因此形成了貪汙成風、無可救藥的吏治,這是賣方與買方雙方的利益和性質所決定的。政府在出賣官職的同時,也把政府的尊嚴、官場的廉潔與官員應該遵守的責任與義務全都折價變賣了。這種情況,朝廷也心知肚明,可就是不願意停止下來。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道光皇帝在召見官員張集馨時就曾道出了他的擔心:“我最不放心的是捐班,他們素不讀書,將本求利,‘廉’之一字,誠有難言。”張集馨問捐班既然不好,何以還準開捐?道光皇帝拍手嘆息說:“無奈經費無所出,部臣既經奏準,伊等請訓時,何能叫他不去,豈不是騙人嗎?”

晚清時期,內憂外患,國勢日弱,國家財政確實十分困難。為了開辟財源,以賣官鬻爵為內容的捐例之風大開,這是政府道德與政治智慧的嚴重滑坡。賣官買官的結果,不僅造成國家的名器不尊,仕途擁塞,還導致清王朝官員素質的嚴重下降、吏治的日趨腐敗、民心的逐漸喪失,所有這一切,都無疑大大加速了清政權衰亡的歷史進程。

“近十年來捐途多而吏治壞,吏治壞而事變益亟,事變亟而度支益蹙,度支蹙而捐途益多,是以招亂之道也。”慈禧太後說道,“這原本是飲鴆止渴的事兒,起初是為了評定發逆撚賊,又有洋人為患,不得不廣開納捐,如今與洋人交好,國內又是平定了回亂,斷不可再行此途,若是再如此下去,再多的京察大計都是空談!”

據清朝野史記載,浙江山陰縣人蔣淵如看到官場有利可圖,若買到知縣的官職,每年少則可撈得銀子幾千兩,多則可達10萬兩。但他一時又拿不出那麽多的本錢,於是便想出與其他4人集資捐買的辦法。蔣淵如出資最多得任縣令,其余4人則分別擔任刑名師爺、錢糧師爺或辦事、守門的家丁,而所得贓款按集資多少分成。於是,5人通力合作,上下其手,貪贓枉法,年收入銀子竟高達20多萬兩。3年後,蔣淵如等人雖以貪汙罷官,但5人皆如願以償,貪汙中飽,滿載而歸。

“是。”高心夔也只是分析現實情況,沒想到太後如此激烈,應該是在軍機處受到了頗多掣肘,果然太後繼續憤憤說道,“軍機處的自然是掌櫃,知道柴米油鹽貴的很,這一個大出息不願意丟掉,可是畢竟這凡事不能都朝著錢看,若是這買官賣官成了入仕的主要途徑,那豈不是這日後就看誰有錢就能當道台,當巡撫,當軍機了?”太後想到日後燈塔國的富翁號令白宮的樣子,覺得是前車之鑒,額,是後車之鑒,要提高警惕,當然如今還不到這個地步,“軍機處雖然勉強應了下來,可這怎麽辦,還是個問題,你的意思,我先問問。”

“太後的意思是?”

“軍機處要明發詔令,即可取消納捐,並追及鹹豐元年以來納捐候補官員之身份,嘿嘿。”太後嘿嘿冷笑,“這是要拿我在火上烤啊。”

“軍機處諸公想的好法子,拿出了章程叫我定奪,若是我允了,這可就捅了馬蜂窩。”慈禧太後一陣後怕,當初聽到軍機處提出這個意見,不及多想,就覺得是個好主意,還是自己這麽多年歷練下來,知道不能輕易答應下這種看上去極為利好的誘餌(臂如後世炒股一樣……),嘴裏反復默念“三思後行”才忍住不立刻答應這個事兒,果然沒等高心夔這個小諸葛到位,自己就想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