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科場弊案(七)

軍機大臣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魚貫而出,面色各異,已經被解任的戶部尚書朱鳳標已經腿軟地走不動了,還是戶部右侍郎程庭桂扶著程庭桂走出了勤政殿,朱鳳標臉色慘白,雙眼無神地踩著空步,若不是程庭桂用力拉著,恐怕就一頭栽到地上去。

“桐軒,定神,皇上只是說聽候查辦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兒,放寬心便是。”翁心存安慰道。

“嘿嘿。”朱鳳標正欲說話,耳邊就響起了最近自己最討厭的聲音,朱鳳標回過神來,一把甩開翁心存,猛地挺直了身子,臉上的沮喪變成了盎然的鬥志,他對著冷笑聲朝來的方向瞪去,“怎麽,肅老六你是在看本官的笑話嗎?”

肅順就在朱鳳標翁心存兩人的左前方,邊上還站在面色傲然看著這邊的端華和肅順,兩個鐵帽子親王自持身份,向來是看不起這些整日裏之乎者也掉書袋子的漢人,今個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朱鳳標,難免有鄙夷之色,肅順復又笑了笑,此時已經有不少大臣停下了腳步,朝著這邊看過來了,肅順漫不經心地把翻開的馬蹄袖子折回去,“朱大人倒是性子急的很,怎麽,聽到皇上下令徹查順天府鄉試,怕了?狗急跳墻?”

“你?”朱鳳標覺得血都湧上了頭,“有辱斯文!就算皇上徹查此事又能怎樣。”朱鳳標平復了下來,文人的氣度又顯現了出來,朱鳳標理了理官服,對著肅順的挑釁不屑一顧,“中堂和本官自持清白,就算查出點什麽,最多只是一個失察之罪。”話裏的潛台詞就是:肅老六,就憑這個事兒,你搞不倒我們!

肅順臉黑了下來,“朱大人這麽自信,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肅順一拂袖,轉身準備離開,朱鳳標見落了肅順的臉面,一時間失意之心淡去不少,正欲再說些什麽,外頭一個軍機章京急匆匆地從宮門處走進來,朝著端華載垣行禮之後,迅速地對著刑部尚書陳孚恩說些什麽,肅順側耳聽了一會,在邊上原本惱怒的神情消失無蹤,臉上又復出現了那種得意地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表情,肅順哈哈一笑,也不顧及還在皇帝的勤政殿前,轉過身子對著不明所以的朱鳳標不懷好意地說道:“好叫朱大人知道,就在片刻之前,清白很的柏俊中堂大人,綁了家奴到刑部大堂投案自首,說管教不嚴,致使家奴有舞弊之事,嘿嘿。”肅順又開始冷笑起來,“朱大人,如今如何?”

朱鳳標似被雷擊而中,心情激蕩之下,忍不住眼睛一翻,眼前一聲,腦子裏面似乎有黃鐘大呂在來回大振,再也忍不住,癱軟倒地。

柏俊疲倦地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饒是如此,府中還是有客,知道是來人,柏俊也就沒有更衣,直接去了劍客的花廳,甫一進客廳,原本坐在位置上黯然不語的朱鳳標,還有同為副主考官的戶部右侍郎程庭桂齊齊站了起來,朱鳳標瞧見了柏俊黯然的神色,又轉過頭和程庭桂對視了一眼,來不及等著柏俊坐下,程庭桂就開口了:“中堂大人,京中已經沸沸揚揚傳開,說是中堂大人您綁了家奴去刑部衙門了……”

“正是,靳祥受人之托來老夫這裏說項,沒想到老夫為了顧全同僚之間所謂的面子,如今倒是把自個兒陷進去了。”柏俊苦笑,兩個人聽得不明所以,柏俊卻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再解釋,“不過此事於你等無關,安心聽命便是,恐怕斥責一番是要的。”柏俊端起了茶,準備送客,“從明個兒起,老夫要閉門思過,你們也不用再來了,事在人為,卻也是須聽天命,咱們該做的都做了,就看著天意吧。”

十一月二十六日,文華殿大學士柏俊親自押著靳祥到刑部大堂投案自首,靳祥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端華等四人專案組順藤摸瓜,按照靳祥供述,終於抓出了大魚。

羅鴻繹是廣東肇慶府陽春縣人,家境殷實,花銀子捐納了個主事的職,被安排到刑部。在清朝,花錢買官可以,但畢竟比那些通過科舉進入仕途的人低一頭,發展前景也不樂觀。羅鴻繹為了給今後的升遷奠定基礎,決定參加今年的順天鄉試。

同年六月,羅鴻繹到刑部任職,是年七月,羅鴻繹拜望在京城做官的同鄉李鶴齡時說自己有意參加這次科考,李鶴齡覺得自己有可能被選為同考官,便允諾這位新認識的老鄉說要幫他打點關節。

原以為自己會被選為同考官的李鶴齡最終卻沒有被選中,於是,他便向與他同年考中舉人、如今的同考官浦安求助,同年好友來求,浦安只好接過條子,答應盡力幫助。

閱卷時,浦安發現一份試卷與條子字眼完全一致,但是文章寫得很是一般,達不到錄取標準,想到同年的囑托,他還是提筆寫下了“氣盛言宜,孟藝尤佳”的薦語,向主考官柏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