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離間之計(四)

韋昌輝拿著手中的白玉杯,望著杯中琥珀色的三十年陳釀武陵春癡癡出神,自己維持這麽段無聊的閑暇日子已經有些時間了,自從楊秀清剝了自己的城防之權之後,自己的日子越發輕松了起來,連著往日裏賓客如雲的場景,都似乎很難再見到了。

沒想到天王居然能隱忍至此,把自己後宮之中最喜愛的朱九妹姐妹花拱手讓出,還越發地杜門不出,眾人前去求見天王,十有八九得到的都是天王在打坐,為天國祈福。

韋昌輝嘿嘿冷笑,自己是根本不相信洪秀全有如此肚量,那日天王跪在地上向楊秀清請罪的時候,洪秀全什麽臉色自己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如今怕是火候還不夠,什麽時候自己再添一把火就夠了。

北王府的侍從首領從外面急趨進來,神色匆忙,朝著正在自斟自飲的北王韋昌輝說道:“大王,城防的得到了一個要緊的東西,恰好被咱們的人拿到了手,急著要拿給大王定奪。”

“什麽要緊的東西,值當他這麽興師動眾地跑過來巴巴的告訴本王?”韋昌輝不以為然,用象牙筷子夾了片鹿肉脯細細地吃了,自己負責弄了幾年天京城的城防,心腹總有那麽幾個的,有什麽消息,自己也能早些知道,那親信連忙上前把拿到的紅木盒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呈給了北王,韋昌輝瞧到了裏面的東西,本來若無其事臉立馬變了臉色,他一把奪過了那黃布包裹著的東西,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到關鍵的地方,不由得大喜過望,連白玉杯中的武陵春傾倒了出來,浸濕了自己的龍袍都恍然不知,“好好好好,真是想瞌睡,天上掉下來了枕頭!你出門叫轎夫準備好,我要立刻去天王府!”

“東王那邊若是問起……”

“就說本王要請天王為自己的未出身的孩子祈福。”

“是!”

“朕聞上天有好生之德……中原江南生靈塗炭,朕不願萬民泣血……願和東王楊劃江而治,約為兄弟之國……欽哉!”

清秀正挺的墨字寫在黃綾之上,每個字都是那麽地清晰,似乎直接刻在了洪秀全的心上,字字帶血,又好像是黃鐘大呂,一遍又一遍地在這位人間神袛的心裏敲著。

劃江而治!兄弟之國!

胡以晃策馬一路奔馳,到了東王府制式恢弘的彩樓前下馬,那個盒子被胡以晃視若珍寶地捧在手裏,東王府前頭地侍從瞧見了,連忙上前行禮道:“我的大丞相!東王爺爺都已經頒下諭旨,不許丞相你無故進京,您這私自回來,不怕東王發怒,點了你的天燈?”

這就是胡以晃素日裏門包塞的極勤的緣故,也是胡以晃是楊秀清心腹的緣故,不然東王府的侍從不會如此熱絡。胡以晃得意地笑了笑,把手裏的白玉扳指丟給了那個迎上來的侍從,“不相幹,今個我回來是有個極好的消息稟告東王,叫你賣個乖,到時候跟著我一起進殿,東王九千歲必然會賞你些什麽的!”

“那我可就要托丞相的福了,您先等著,我這就進去給您通報。”

“和王爺稟告,就說我有潑天的大事要告訴大王,這才冒死赴京的!”

楊秀清聽了侍從官的話不由得大怒,正在榻上吸著水煙的他,把翡翠琉璃水煙杆狠狠地摜在地上,“好個老小子,沒有本王的命令,居然敢私自進京!眼裏還有沒有我這九千歲了!”侍從官瑟瑟發抖,“叫人綁了,五馬分屍!”楊秀清躺在了朱九妹的膝蓋上,妹妹則輕柔地按著楊秀清的雙腿,楊秀清發號施令後,心下卻還是微微思索,轉了念頭,“罷了,本王就去瞧瞧他這什麽狗屁潑天大事!叫他進來。”

胡以晃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從鬼門關關口處走了一遭回來了,興致勃勃地進了楊秀清的西偏廳,跪下行禮之後,捧著手裏的紅木盒子,連忙山呼,“東王大喜!東王大喜!”

楊秀清懶洋洋地半倚在榻上,打了個哈欠,“老胡,什麽大喜,能大喜地連你自己的人頭都不想要了?巴巴地不聽號令趕回京受死?”說到最後一句,東王左輔正軍事,天國九千歲的語氣變得冰冷,室內死寂一片。

胡以晃的額頭上細細的冷汗珠淋淋留下,心下懼怕無比,想著手裏捧著的事物,復又壯了膽子,開口強笑道:“請大王暫且動怒,請看了屬下手裏的東西,若是東王看了不樂意,屬下死而無憾!”

“哦?什麽東西讓你如此不畏死?”楊秀清來了興趣,揮手讓朱九妹姐妹花退到後頭去,自己又拿了一個硨磲制成的小如意在手裏把玩。

“大王一瞧便知端的。”

胡以晃連忙打開手裏頭的盒子,侍從官把裏頭的黃綾卷子呈給了楊秀清,楊秀清雙眼一眯,這東西自己在天王府的前身,兩江總督的內庫裏頭瞧地多了去,這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