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第3/4頁)

唐安和宋邑都站住了腳,靜聽他有何話說。

“我想起有個消息,或者於令師大有關系。”宋建看了看左右,低聲又說:“我在長安,曾聽說皇帝要召陽虛侯入朝。大概就在最近,可下詔令。”

這一說把他們倆的酒都嚇醒了,如果陽虛侯人在長安,而朝廷恰好在這時侯下詔治老師的罪,侯府的官員不明究竟,奉詔行事,那就除非天子特赦,再也無法可救老師了。

唐安比較沉著,定定神問道:“王侯皆是五年一朝,大前年陽虛侯朝覲,家師且是隨侍了去。於今不足三年,怎的又要入朝呢?”

“皇帝事親孝,馭下慈,篤於親誼,陽虛侯是他胞侄,一時想念,召來相見,何足為奇?”

“是,是!”唐安無暇多問,長揖到地:“多承關愛,心感萬分。”

彼此分手,唐安和宋邑同車而去。宋邑毫不懷疑宋建的消息的正確。多少天來,苦心安排,眼看必是一個圓滿的結局,想不到世事如棋,變化莫測。誰說人定可以勝天?看來老師災星當頭,不管如何奔走,都是白費氣力,想到這裏,心灰意冷,懊喪不已,渾身像脫了力,連話都懶得說了。

唐安也沒有說話。但是他雖也感到這是個沉重的打擊,心情卻不似宋邑那樣絕望。他在盤算著、估量著,這一番意外情勢所能引起的各種不同的後果。

到了宋家,還有些賓客在。宋邑少不得打點精神,好好周旋。那些賓客,原就因為宋邑在這喜慶日子,不留在家裏受賀,外出赴宴,一去半天,難以索解,這時又發現他神情沮喪,言語恍惚,心中越有數,事有蹊蹺,不該再打擾主人家了。

於是一個接一個,告辭而去,宋邑也老實相告,有事急待處理,無法款待,一再表示歉意,不多一刻,賀客散盡,只留下一個唐安未走。

“怎麽辦呢?”宋邑頓足嘆息,“老師如何這等命苦!”

“你先沉住氣!”唐安趕緊搖著手安慰他,“我已經細細想過了。無非多費些手腳,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要緊的是,得趕緊通個消息到陽虛。”

宋邑一聽這話,立即躊躇了,但終於作了個振作的表情,頓一頓足說:“也罷,我再到陽虛去一趟。”

這神情提醒了唐安。同為師門效力,宋邑仆仆風塵,已兩度跋涉。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該再讓他受辛苦了。

“我去吧!”唐安毅然決然地說。

“不!”宋邑的語氣比他更堅決:“你不能離開臨淄。萬一有什麽變化,且不說我一個人應付不了,只怕連個消息都聽不到。”

想想這話也對。唐安重新又考慮了一會,發覺也並沒有親自到陽虛去的必要,“反正只是給個信。你不是說,曾跟緹縈定下了通信的辦法嗎?”他問。

“是啊!”宋邑答,“為了要瞞著老師,她給了我一個地址,是她極相好的一個女伴家,說是若有消息,可以由那裏轉給她。”

“那就行了。派個人送封書簡去,不必多說,只告訴她有陽虛侯將要奉詔入朝的傳聞,應該如何處置?反正有個老謀深算的衛媼在那處,不必你我費心。”

一提到衛媼,宋邑的心情寬松了。他對衛媼佩服得五體投地,相信她一接到書簡,必有妥善的辦法。所以欣然同意了唐安的建議。

於是當夜作了一封簡劄,雇好一個極妥當的壯漢作書差,叫他星夜趕到陽虛去投書。

“總還得有封回書,才叫人放心。”等一切安排好了以後,宋邑忽又這樣表示。

唐安對淳於意的情形,不大熟悉,遲疑地問道:“有人能作回書嗎?”

“正就是沒有人可作書。衛媼根本不識字,緹縈不能書寫。”

“那只好帶個口信回來了。”

唐安把信差找了來,細細囑咐了該辦的事。由於帶回信,得在陽虛住宿,格外又多給了他盤纏。預計路上往返要四天,在陽虛要等三天,大概總得七天工夫,才能有回信。

非常出人意外,僅僅過了四天,信差就從陽虛回來了。

“怎麽這等快?”宋邑不安地問。

“當時就有了回音。我知道你等著,星夜趕了回來。”

“喔,辛苦,辛苦。怎麽個情形,請你細細說來。”

信差告訴宋邑,趕到陽虛那天,已經天曇。依照地址,找到了李吾,說明來意,李吾叫他等一等,隨即出門去了。

“不大一會工夫,帶來了一個老媼,一個長得極秀氣的女兒,看了書信,當時就要掉眼淚。那老媼倒像是個有主意的,很客氣地請我到另外一間屋,說要請我飲酒。我知道,意思是要我避開,他們好商量辦事。我就說……”

宋邑無心聽他的閑白,打斷他的話說。“你只說,以後如何?”

“以後,那老媼來跟我說:‘請上復宋公,一切放心。倘或貴人遠行,當然會安排。如果有何意外,自會派人請宋公到陽虛來商議。’回信就是這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