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為了德國的生存(第2/3頁)

“我請最好的菜。”他補充道,“您意下如何?”

鋪在寬闊林蔭道上的德國梧桐樹葉已經開始發黃,變得像金屬一樣,呈現出智利蜂蜜的顏色。然而見不到一點秋意,天氣暖和,施特拉塞爾面對柔和的陽光,不知為什麽奇怪地聳聳肩膀,輕聲答道:“為什麽不去呢?”

“不知為什麽,我覺得您會拒絕。”

施特拉塞爾又看了看面前的俄國人:“一個體格十分健壯的人。”他想,總的說,他們十分健康,這也可以理解。他們不了解戰爭,生活在遠離發生慘劇的地方,他們年輕,只有幾十年的歷史,算不上成年,僅僅是幼年。

他清晰地記得那個細雨蒙蒙的日子。本地報紙刊登了斯大林這位“偉大的統帥”在莫斯科發表的講話。在德國國會向聽眾介紹蘇聯最高領袖的不是別人,正是德國外交大臣巴本伯爵本人,這就使斯大林的講話具有特殊意義。白紙黑字,一篇發言中提出了整整一套計劃。

讀了斯大林的講話,施特拉塞爾放下報紙,艱難地從吱吱叫的椅子上站起來(在他所謂的“客房”的小屋裏有三把椅子),來到街上。

3月,盡管天空萬裏無雲,卻仍然飄著菲菲細雨,人們躲在雨傘下,僻裏啪啪地路過水窪,只有真正的騎士光看頭,穿著皮大衣大步走在街上——雨水並非子彈,這不可怕。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儀表,絕不能舉止不雅地躲避什麽,更不要說避雨。

他無目的地在城裏漫步。讀了報紙上的文章之後他無法集中精力。因此,當他發覺自己走到了市中心時,不禁心中一驚。對面就是蘇聯使館。高大的建築不時有人出出進進。現在已經9點鐘,開始上班了。施特拉塞爾站在報亭旁,瀏覽著報刊雜志,賣報人像海盜一樣把寬大的貝雷帽壓到眉際。他的一只眼長了白翳,每當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叫喊,施特拉塞爾都要全身震動。

“看一看斯大林歷史性的講話,他要和中國血戰到底。”

施特拉塞爾望著進入使館的俄國人。這些人身高馬大、健壯。好像穿著制服:圓頭大皮鞋、網眼襪子、緊繃繃的褲子、紮得很窄的領帶,鬥篷短短的,看起來粗笨難看,一般是駝色或者灰色。

他們走著,彼此愉快地交談。施特拉塞爾有些明白他們正在談論什麽,他覺得——從他們的面部表情判斷——他們在講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有的在說如何在慕尼黑度周末,有的在談論漢堡之行留下的印象,有的幹脆說右腳上的鞋有些夾腳,要送到鞋匠那裏去,他在街道拐角處幹活,手藝不壞,收費也不高。

他們不是普普通的人,在街上遊蕩,去咖啡館,去酒館,在劇院演唱,在診所裏治病——他們是特殊的人,一些被拉入政治家階層的人——他們之中沒有人感到擔心、愁眉不展、神情沮喪,沒有人——從他們的表情判斷——似乎不理解昨天在莫斯科發生的事情。

“這是一些辦事員。”當時施特拉塞爾想。他們見不到文件之外的東西,他們缺乏展望歷史前景的才能。他知道他無權以他們的表情來對全體俄國人作出判斷,盡管他眼下對那些決策人物更感興趣,那些真正的宣傳家的責備可真天真。他在思付,他們為地球上唯一的社會主義制度——蘇聯的紅色專制感到狂熱,而德國顯得多麽軟弱無力……但是在那裏一切都要由進入克裏姆林宮的人決定,幸運的是這個國家有了斯大林。上帝決定懲罰這個國家,召回了列寧,讓斯大林取而代之。在施特拉塞爾看來,此人無法理解列寧所做的一切……

施特拉塞爾皺了皺眉頭,因為在一瞬間裏他產生了奇怪的視像,他見到的不是生機勃勃、胡子刮得幹幹凈凈的面孔,而是死屍,是透過灰色鬥經依稀可見的骨架。人類大規模的死亡仍然取決於一個人的知識,他把自己的觀念作為歷史長河中急驟轉變的裏程碑一樣的經典。昨天在遙遠的莫斯科,斯大林在那座美麗安靜的古老建築裏發表了講話,他在字裏行間中有什麽使施特拉塞爾感到沮喪呢?

顯然,他明白了,令他感到震驚的是斯大林談到,為了對抗中國,必助建立“優秀民族”的兄弟聯盟。這種聯盟可以視為德蘇之間的特殊關系。斯大林強調,兄弟聯盟不僅要求相同社會體系之間的友誼不斷增長,而且要求保持軍事關系,共同利用所有的事軍基地,由此增強了蘇聯的實力,並且提高了德國的武裝力量。

施特拉塞爾首先對斯大林兩次使用“帝國”這個字眼感到驚訝,以此證明從前的、也就是列寧實行的政策永遠結束了。斯大林本可以表示獨特的見解,他可以把蘇聯的社會主義與德意志帝國的國家社會主義截然分開,然而他沒有這樣做,他同眾人一道為狂妄的“約大叔”鼓掌,表示他字字句句同意斯大林的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