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勸降(上)

元吉快要嚇瘋了,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恐懼。不過恐懼不僅僅帶來不安和汗水,有時候也會帶來忽然的急智。

到底是燕王宮裏混過多年的人,馬車到了燕京城下的時候,元吉已經沒有那麽害怕了。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還是想好如何解決事情。不然,死的會比豬都難看。

很巧,此時鞠武與苟善都在城頭。秦軍忽然停止攻擊,這讓他們覺得很不安。按照秦軍的性格,這一次的停擺很可能是下一次瘋狂攻擊的開始。燕京城已經搖搖欲墜,吊橋絞盤旁邊的地上。數十具焦炭一樣的焦屍還在冒著裊裊青煙!他們都是被火油彈擊中之後的受害者,燕國軍隊曾經得到過那玩意,只可惜都被鞠武丟在了易水河邊。誰也想不到,易水一戰,燕軍會敗得那麽快那麽慘。甚至,急於逃竄的燕軍都忘記了點燃那些火油彈。

城下的秦軍損失慘重,可城上的燕軍同樣損失慘重。經受了彪悍秦軍攻城半個月之久,本就只有三萬余人的燕軍只剩下了一半兒。其中還有六成身上帶著或輕或重的傷,半個月的煎熬已經讓生龍活虎的漢子們,變成了疲憊不堪胡子拉碴的殘軍。每當戰鬥間歇的時候,這些人立刻便或坐或躺。沾著人血的手抓著米飯吃得好像叫花子,吃飽了飯喝足了水,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覺。

他們睡得很死,用腳踢都踢不醒。可當號角聲響起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操起刀子竄起來,站到自己的戰位上。鞠武已經在燕京城中招募青壯,隨時準備接應城墻上的守軍。青壯們報名很踴躍,因為鞠武說只要城破,秦人就會屠城。在東方六國人的腦子裏,秦人就是兇殘的代名詞,對於鞠武的說法他們絲毫沒有懷疑。

一輛馬車靜靜的駛到了布滿屍體的城門口,車上的人在大盾後面喊話,關中腔聽得雖然別扭,但還算是能夠聽懂。“燕國人聽著,你們大王派人來請降。你們的大王都降了,你們還堅持個什麽勁兒。現在放你們大王的使者出來,願意放箭隨意你們。不過這是你們最後一條生路,選不選由你們。”

“準備放箭!”苟善看了一眼馬車,他才不管什麽是大王的使者。他只知道,仗打到這個地步。如果換成自己,也斷然不會輕易允許對方投降。

“且慢!苟將軍,這仗打下去燕京城裏將不會有一個活人。如果真是大王傳令,咱們還是降了。為了這一萬多將士,也為了燕京全城百姓。”

“大丈夫死則死爾,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苟善誰的命令也不聽!”苟善眼睛一片血紅。恒齒的死被太子丹說成了是燕王喜的命令,雖然當時沒人敢反抗,可是新軍全軍都會燕王喜充滿了怨恨。現在想讓新軍將士聽從燕王喜的命令,跟本不可能。

“老夫知道新軍將士有與燕京城共存亡的決心,可你看看。城裏的那些婦孺何辜!那些耄耋老人何辜!那些嗷嗷待哺的嬰孩又何辜!將軍就算不為新軍將士打算,也要為他們的家眷,他們的子女父母妻兒打算一下,難道他們就應該跟著咱們一道赴死?”鞠武指了指城下的那些婦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橫七豎八酣睡的新軍。

“仗打到這個份上,秦軍真的不會屠城?”苟善用手一指下面密密麻麻的屍體道。即便是他,攻城遭遇這麽大的傷亡,他也會下令屠城。

“讓他上來我們還有一絲機會,如果不讓元吉上來,咱們連這一絲機會都沒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燕國已經不可能有人來救援我們。而且放眼諸侯各國自保尚且困難,更不可能伸出援手。既然橫豎是個死,為何不把握這一線生機呢?”

“哎……!”苟善腮幫子上的肌肉老鼠一樣的亂竄,太陽穴更是硬得好像一塊石頭。最終,他還是哀嘆一聲揮手制止了那些將要放箭的士卒。

元吉很佩服喊話的家夥,這一番話說得很有水準。閑暇時他很想和這個秦人攀攀交情,可現在不是攀交情的時候。調整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元吉鉆出了馬車。躲在巨盾之後看了一下,見城頭沒有放箭的意思。便探出頭來,對著城墻上喊道:“請稟報太傅鞠武,大將軍苟善。挺夜監內侍元吉奉我王之命,前來宣旨!”話剛一說完,腦袋又縮到了大盾後面。

城頭沒有放箭,而是扔下來一個拴著粗麻繩的巨筐。一名軍卒大聲喊道:“讓元吉坐到筐子裏。”

“先生!請吧!”見城頭不放箭,領頭的秦軍校尉對著元吉粗聲粗氣地說道。話說得客氣,可腳下一點兒都不客氣。大腳板一下便蹬在元吉的屁股上,將元吉從巨盾後面踹了出去。

元吉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臉面問題還是大問題。盡管雙腿依然在顫抖,但元吉還是堅定的走向那個筐。他知道,如果自己逃走。身後的秦軍會毫不猶豫的射出弩箭,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死中求活,或許秦人會念著自己有功勞。效仿郭開的例子,給自己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