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循序漸進(二)

“若是聖上的意思能夠落實,民朝的水利問題還真的千秋萬代了。”陳不疑爽快的闡述著自己的看法。聽他說話的三位是昨天和陳不疑一起去覲見的三位。

四位被韋澤接見過的年輕人的發言都已經結束,聽了一天別人的發言,陳不疑就請大家到他屋裏坐坐。覺得無所謂的有,例如雷俊辰。陳不疑的老爹是開國功臣,是聖上韋澤的老兄弟。雷俊辰的爺爺同樣是開國功臣,是聖上韋澤的老兄弟。其他兩位就差點,他們出身很一般,很難講這兩位是不是真心願意陪公子哥們瞎扯。

“老陳,你研究過淮河以北的水利麽?”雷俊辰一邊給大家散煙,一邊很不以為然的問。

“什麽意思?”陳不疑一點都沒有因為被嘲笑而不快,這樣爽快的討論環境讓他很開心。之前的會議總是有個前輩晚輩,職務高職務低的問題。談論學術問題之前,還得關注這些其實和學術毫無關系的內容。現在的討論中只用考慮學術問題。

雷俊辰先是左右看了看,接著他心一橫就把話說了出來,“長江流域和西南能這麽搞,靠的是什麽?人口外遷到其他地方,人口遷移到城市去。西南那地方吃的糧食已經不是自己生產的。頂多就是肉類和蔬菜等副食品靠當地。想讓黃河流域恢復這樣的局面,問題可就大了。河南還能算是淮河流域,其他黃河流域要統統變成林木帶。這個流域砍了兩千年的樹,想幾十年就恢復,怎麽可能。”

“是啊,咱們亞洲地區是個季風地區。”兩位普通出身的技術人員之一金仁貴也加入了討論,“台風帶來的水汽到淮河流域還算容易,到河南就是小概率事件。水汽想吹到西北高原,那得漢唐時代。那時候中國什麽氣溫?平均氣溫比現在高了好幾度呢。”

研究京杭大運河的許國棟聽著三位同事竟然有批評聖上韋澤思路的意思,忍不住呲牙咧嘴了。然而金仁貴發言一番,反倒是來了情緒,思路更加順暢起來,“聖上1854年北伐,在徐州渡口寫下‘黃河故道,滄海桑田’八字,第二年黃河決口,河道北遷。當時的徐州黃河真就變了黃河故道。有人說聖上天命所歸言出法隨,其實黃河泥沙沉積,已經把河道淤積到比北方還高的地步。聖上自己都說,他看到那般懸河竟然沒有讓河道北上,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可見聖上早就有了正確的水利看法。既然如此,聖上不可能簡單的認為植樹造林就能起到和地球氣溫變化相同的效果。”

聽了三個家夥的議論,許國棟用有些發抖的聲音說道:“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麽?”

“造反個熊!”陳不疑白了許國棟一眼,這樣的家夥他見過好幾個,雖然看著循規蹈矩,其實他們只是怕得罪人惹無名禍,如果許國棟這廝真的嚇得要死,他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所以陳不疑不爽地說道:“都督見咱們,必然是聽了咱們的發言後覺得咱們肚子裏頭有貨。這時候不趕緊把肚子裏面的貨拿出來證明自己,你還準備等著都督求你不成?”

一句話“你還準備等著都督求你不成”,就讓許國棟再也不敢尋求萬全之道,他立刻就發言道:“京杭大運河的淤積可不是本朝才開始注意,幾百年來歷朝歷代都有人拿出過諸多試圖解決的辦法。以比較清的淮河水來稀釋灌入大運河的黃河水,一直是常見的選擇。這可真的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法子。黃河北上之後,都督帶頭通過的《河道法》規定了河道兩邊的綠化,禁止農墾和放牧,讓淮河以南的河道局面快速好轉。所以河北事情不是治理黃河的原因,而是要讓整個黃河流域全面綠化的結果。”

能來參加會議的同志,都是各個水利部門優中選優。若是來了之後在聖上韋澤面前表現糟糕,那個水利部門以後就別想擡起頭來。這四位年輕人自然不是渣渣,他們幾個真的拿出學術能力合作一下,然後就發現互相都有補充。特別是這位生怕有絲毫出軌影響前程的許國棟,分析能力比起民朝高級人員出身家庭的陳不疑和雷俊辰絲毫不差。

陳不疑和雷俊辰發現整件事情向著更加明晰的方向去了,然後兩人反倒閉嘴不言。都督提出恢復雲夢澤,倒是不奇怪。現在長江中下遊有一系列的城市,長沙、武漢、安慶、蕪湖、南京、上海,還有長江下遊流域的江浙等地,都是絕不容有損失的精華地區。雲夢澤歷經變化,到現在也沒有徹底湮滅,只要長江水變清,加上政策支持的話,恢復雲夢澤不是難以完成的大問題。

以後即便是長江大水,洪水會先從河道上的一眾水口進入“雲夢澤”裏面,讓洪水變成高水位而已。但是黃河的情況就完全不同,就如方才許國棟所講,恢復漢代黃河的河道,到底是原因還是結果,這就得看個人的態度。決定國家方針政策的可不是這幫年紀輕輕的水利工作者,而是韋澤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