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軍人的家事(四)

“法乎上,得乎中,發乎中,得乎下……”

“法律乃是社會的底線,法律所規定的是不能被突破的底線……”

“法理、法意、法度,乃是立法的基礎……”

“這不是誰說了算,這是一個社會制度問題……”

……

中央很少能夠進行如此激烈的爭論,圍繞了一個社會具體問題引發出來的爭論讓韋澤頗為欣慰。一言堂的時代過去了,上層總算是有了一個理論的概念。

儒家那套理念能夠長期存在,絕非是因為儒家都是理論大師,而是儒家很懂得去解釋現狀,並且對過去的事情拿出一個說法。像點樣的時代都有自己的理論基礎,無疑,馬叔的唯物歷史觀把這種理論構架推倒了一個空前的高度。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無疑是看透了社會發展的根本核心。

爭論進行了不到三天,兩大思想分界就開始逐漸顯露出來。認為當下社會發展要建立在生產力引發的變革基礎上,這場變革將讓社會形態發生根本性改變,這是革命黨。而認為當下社會發展無法脫離傳統社會形態,所以不能以完全否定傳統社會形態為社會變革的目的,這幫就成了保守黨。

因為跳出來的早,阮希浩暫時成了革命黨的代表性人物,李維斯無疑成了保守黨的代表。

韋澤對這場變化並沒有太驚訝,歷史上中國幾次大規模的政治討論都是在生產力有重大突破時候產生的。秦人的生產力的爆炸性發展讓秦國在戰國時代建立起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自發到自覺的法制國家。漢代則有了鹽鐵會議,理論性的把國家財政問題給考慮了一番。

從那時候之後,唐代的賦稅制度,宋代又不禁止兼並,到明代搞出了一條鞭法,清代的各種制度,都是一種嘗試與延續。每個時代都有自己時代的特色,也有了自己時代的文化。

韋澤開創的工業時代自然也會有工業時代的特色,中國幾千年的鑄幣史讓中國人民對人民幣的認同度很高,這是中國獨有的優勢。而社會變革的速度也比韋澤想象的要快很多。革命黨在中央的力量明顯壓倒了保守黨。

李維斯這幫保皇黨們並沒有因為人數較少就偃旗息鼓,李維斯反倒是戰意昂揚,“現在太多有政策功利性太強,為了功利就把其他的都拋在一邊。有些東西能夠存在幾千年,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一種謊言有可能能說幾十年,可一種謊言是沒辦法說幾千年的。此時若不能理出這些基本問題,以後只會後患無窮。”

阮希浩針鋒相對的做出了反駁,“到底是講理,還是講法,這兩者大概只能二選一。講理,是什麽理,是誰的理,這也是個問題。國家自然只講國法,我們光復黨講的當然是我們光復黨的理。”

“百姓們會怎麽看,咱們不能完全不顧這些東西。咱們不這麽想,可不等於沒人會往別的方向解釋。”李維斯有很豐富的實踐經驗,對此非常在意,“我們搞土地國有的時候,可是有人大肆說我們共產共妻!引發的反抗不謂不激烈。”

阮希浩冷笑道:“第一,我們沒有共產共妻。第二,那些人一殺,天下太平。”

“編瞎話和講道理是兩碼事!一個知道自己其實不占理,所以才會胡攪蠻纏。認為自己說的就得算數的,那是真的認為自己占了道理。這不是簡單的用法律強制就能解決的問題。”李維斯也有著自己的堅持,“有些東西可以硬上,因為敵人只是那麽一小撮,誰露頭,就打掉誰!可有些道理就算是我們覺得不對,可不等於百姓覺得不對。想把這個道理給坳過來就得進行大量的工作。而且必須有一套能夠完全說服的道理出來。我反對的不是移民北美,也不是反對推行全新的社會理念。我反對的是簡單粗暴的做法,如果只是這麽推行,那一定要出事的!”

幾天的爭論讓大家火氣很大,又有些精疲力竭,阮希浩語氣很沖地說道:“咱們也別說的那麽大,就這一件事,你說問題在哪裏。”

李維斯倒是維持了一定的冷靜,疲憊感自然是有的,但是他的那股子銳氣反倒是越來越強烈。先努力的平復了一下情緒,李維斯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這幾天談下來,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有些同志現在是覺得父母完全用自己的想法來壓制孩子的想法,認為這是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只為自己考慮。我認為這不對。父母愛自己的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不答應那門婚事,的確是出於他們自己的喜好,出於他們自己不高興。可這不等於他們根本不愛自己的孩子。按現在這個做法,只要意見不合,就完全靠能力行事,完全靠法律是否支持來判斷。那就是鼓動矛盾,而不是解決矛盾。大家只是利用生產力不發達時候的矛盾來替代感情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