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趕(二)

參謀長兼行軍司馬張應宸卒長緊皺著眉頭,眉心幾乎擰起一個疙瘩。他已經盯著沙盤上畫的一道算術題十幾分鐘,標準的計算式子在紙上已經寫好,題目挺簡單,是一個計算時間的題目。張應宸只需根據角度求出一個三角形的邊長,再把邊長除以速度,用除法算出一個時間來。

整個作戰方略是由軍事委員會負責制定,軍事委員會的成員是韋澤、張應宸,四位旅帥,以及幾名關鍵部門的軍官。而制定作戰計劃,就是參謀部的工作了。張應宸因為表現出色,現在已經從副參謀長成了參謀長。

現在這位新參謀長正在模仿前參謀長韋澤多次進行過的計算,來推導出基本的戰鬥步驟。在看韋澤做計劃的時候,張應宸覺得自己學會了。實際操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學會,很多東西在他腦海裏尚且沒有概念。

兩個月的突擊學習後的現在,參加學習的不僅僅是張應宸一個人。能到參謀部工作的,至少都接受過培訓。張應宸所做的事情,參謀部裏面的參謀們大概都知道。參謀們甚至還不如張應宸,他們是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五六個挑選出來的人,一個人捧著一個沙盤,有些性子急的,把當作筆的竹簽咬在嘴裏,堅硬的簽字都被咬的滿是豁口。

算數與幾何問題解決不了,張應宸換了另一個沙盤,他開始嘗試用坐標來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對著坐標系皺著眉頭看了很久,張應宸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來,他邊走邊興奮地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參謀部的參謀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張參謀長到底弄明白了什麽。不過大夥此時被難為的夠嗆,有這麽個機會,參謀們放下自己手頭的工作,詢問起張應宸了。

“張參謀長,你弄明白了啥?”“給說說,給說說。我這已經完全弄不明白怎麽回事了!”

張應宸沒有回答,他的手臂抱在胸口前,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擡頭閉目。過了好一陣,張應宸才興奮的睜開眼,放開手臂說道:“算題就跟打仗一樣,不要想著它會動,其實不動,不管人怎麽動,圖是不動的。這叫什麽來著……”

邊說邊抓出一張紙,張應宸念道:“原點!就是原點!”

參謀們本來想著從參謀長張應宸那裏學到些東西,結果越聽越糊塗。張應宸倒是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他跑回沙盤前,呼呼啦啦的計算一番,就把最終結果給算出來了。

張應宸是鐵了心要學會韋澤的能耐,兩個月來,他從韋澤這裏學到了東南西北上下左右等等四五百個字怎麽寫,怎麽認。而且好不容易把這些文字與現實給聯系起來。除了學著建立起文字與現實的聯系概念之外,張應宸還從韋澤這裏學到了基本的數學與幾何概念。

例如360度的概念,原本他只能東南偏東一些或者東南偏南一些來表述,現在甚至能模模糊糊的建立起了用角度來描述行軍方向的概念。讓他從0一口氣數到360,張應宸已經能辦得到。問題是說359度的時候,張應宸會在腦子裏面先順時針的大概估算,沒辦法直接從0度逆時針的想出一度來。

作為辨別方向的天才,張應宸可以很輕松的在腦子裏回憶、構建出一幅畫面。現在張應宸突然明白了,對他而言,這幅畫面太過於真實,太過於生動。張應宸作為參謀長,首先要做到的是在腦海中構架出一個十分簡單的模型,沒有立體,只是簡單的平面。先不用管一切地形地貌,行軍作戰完全簡化到了一個由線條以及運動的點組成的模型。

確立了這麽簡單的模型之後,張應宸算是豁然開朗。原本困擾他的東西現在都變得無比簡單,是張應宸把事情想的太復雜化。不管我軍還是敵軍如何的運動,一切運動在這圖上都是有一個原點。張應宸發現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對原點的認知。

周圍的參謀們卻是遠遠比不上張應宸的天份,讓他們在腦中構架一個運動的畫面已經非常困難,更別說從繁入簡。聽了一陣張應宸的心得,參謀們似懂非懂。而且張應宸的感悟對他們來說並無實用之處,工作緊要,大夥又各自回去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啃著竹簽繼續試圖解決問題了。

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劃最終發到各個部隊之後,各部隊也覺得頭痛起來。作戰計劃挺詳細,從哪裏出發,走什麽道路,甚至按照什麽步點行軍,行軍速度,這一切都在作戰計劃中體現出來。

韋澤對部隊惡補文化知識,重點之一就是簡體字,白話文。文言文的要點是幾乎每一個字都有其獨立的含義,學文言文的要點是要懂得把這些意思給合理的組織起來。白話文就更加規範,韋澤認為白話文就是工具,按照主謂賓從的模式,把一系列意義明確的名詞串聯起來,指出了詳細完成的步驟。從文學性上看,韋澤的這做法毫無精妙之處。與微言大義,什麽栩栩如生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但是韋澤倒是頗為驕傲的認為,這才是他所要創造的新世界的基礎。在識字率不到一成的太平軍中,韋澤要讓每個人都能都會寫。通過掌握文字這個工具,能讀懂會寫公文命令,能夠靠文字來實現交流,這就是跨時代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