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射到臉上

南京城南,靠近夫子廟一帶,有很多專賣秦淮小吃的酒樓菜館,其中不乏二三百年的老字號。這些菜館的牌匾上除了大字號以外,家家都還提著小款:“萬歷始創”、“泰昌始創”、“崇禎始創”、“長平始創”等等,頗有攀比之意。意思是看看,咱這館子是萬歷朝時候的老字號,或者是看看,咱這是泰昌時候的老字號。

在後世的秦淮河畔,向小強只見到過那種八九十年、最多一百多年的老館子,充其量也就是“道光始創”、“光緒始創”之類。歷史上江南總是富甲天下,也是最不乏老字號的地方。歷史的最後幾百年,神州陸沉,蒙元、滿清兩次殺入江南,江河盡赤,十室九空,中國文化、經濟總體崩潰毀滅。作為文化經濟的重要載體,無數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老字號店鋪,也在一片血腥中灰飛湮滅了。後世說中華文明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其實經過這兩次空前浩劫,能被後世看到、傳承的,只不過是殘存的一部分罷了。

不過眼下這個世界,江南大地雖未逃過第一次浩劫,但卻幸運地逃過了第二次,或者說,第二次入侵很快就被趕回去了。所以托它的福,眼下兩人吃飯的這家可是大有來頭,字號叫做“順德園”,小款更是誇張,居然是“正德始創”。

四百多年的老字號,自然是牛的不行。這種館子還不賣南北大菜,專賣秦淮河畔的夫子廟小吃。什麽灌湯小籠、蔥油餅、豆腐澇、湯面餃、酥油燒餅、雞面幹絲、牛肉湯、壓面、蟹黃面、牛肉鍋貼、回鹵幹、鹵茶雞蛋、糖粥藕、鴨血粉絲湯……籠裏的、屜裏的、盅裏的、鍋裏的、罐裏的,若幹種小吃的香氣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整間館子的樓上樓下,都浮動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奇香。

小籠包子,北方叫小籠包子,南方則把“包子”二字省去,直接叫“小籠”。

有人說,聽蘇州人吵架都是一種享受。向小強沒聽過蘇州人吵架,不知道那是不是享受。但聽眼前的小美女用地道的南京話講話,都是一種享受。

“你看那,吃灌湯小籠要這樣……”秋湫笑吟吟地,托著小醋碟比劃著,“我們南京說法叫做‘輕輕移,慢慢提,先開窗,後喝湯’……”

老實說,向小強並不覺得作為江南方言,南京話算是特別好聽的,但一種方言好不好聽,關鍵還要看從什麽人嘴裏說出來。比如說山東方言,只能那麽粗獷了,可如果要是從李清照那張浸淫了琴棋書畫的櫻桃小口裏說出來,其清雅照樣不會輸於吳儂軟語吧?

秋湫笑嫣如花,低著頭,很溫柔地盯著小籠包,仿佛那不是小籠包,而是少女憧憬的幸福生活。

吃小籠包講究湯汁,做的時候就是把高湯凝成透明的固體膠質,切碎了拌在裏面,熱氣一蒸,就全化成了湯水。好的小籠包皮薄如紙,提來提去還不帶破的。向小強學著秋湫的樣子,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灌湯小籠包從籠裏提出來,放進自己的醋碟裏,笑嘻嘻地看了秋湫一眼,然後很齷齪地把小籠包想象成秋湫,先用筷子在半透明的皮上開一個“小窗”,吹了兩下,便湊上嘴去,深深地吸吮……

黏黏的,稠稠的,熱熱的,鮮美無比。

哎呀,秀色可餐呀!

向小強又將整只包子夾進嘴裏,又望了秋湫一眼,雙齒一合,陶醉地閉上眼睛。香醋和甜汁交融在一起,香醋的酸壓下了甜汁的膩,鮮味被勾到極致,浸入到舌頭的每一個味蕾上,幾乎令人不忍咀嚼,直想含著這滿口美味直到死去。

“嗤————”

黏汁從小強嘴角射出來,打到對面小美人的面頰上。

秋湫正托著香腮,面頰微紅,很幸福地注視著小強吃包子,就好像正陶醉地品嘗無上美味地不是向小強,而是自己一樣。

突然被向小強射到臉上,秋湫表情突然有些錯愕加無辜。

半透明地粘稠液體掛在眼窩和鼻梁之間,在皮膚上慢慢滑動。

此情此境,向小強那富有想象力的大腦中立刻作出了非常★▲※●→的聯想,滿口包子幾乎就要噴出來,眼角不斷抽搐,表情豐富之極。

眼前的“可餐秀色”很是刺激了他,向小強心說:該出手時就出手,小妮子火候到了,是時候短、平、快地收了她了。

……

望著腮幫塞滿食物、一臉“難過”地向小強,秋湫又恢復了眉毛彎彎地花癡笑容,只是低下頭,慢慢地掏。

這時候可沒有餐巾紙。掏什麽呢?秋湫掏出一方手帕。

向小強用力把包子咽下,迅速出擊,捉住她的手。

秋湫一怔,低下頭去,呢喃道:

“嗯,你……你幹嘛……”

“呵呵,”向小強微微一笑,注視著她的眼睛,用充滿磁性地嗓音低聲道,“來,我給你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