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子張之儒

PS:是漆雕開而不是雕漆開,錯誤已改,另小說裏部分人物性格、行為有虛構成分,不必細究。

子張之言,將滿屋的人都驚呆了,連原憲、漆雕開都用手指了指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過對於子張本人而言,他有這種偏激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一般而言,孔子在離開魯國前收的弟子被稱之為“先進”弟子,離開魯國後在其他地方收的弟子稱之為“後進”弟子,而陳國人子張,就是後進弟子裏的佼佼者。他雖然年輕,卻好學深思,喜歡與孔子討論問題,在忠、信的思想上造詣極深,並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孔丘雖然十分看好子張,但在評價他的性格時,卻大搖其頭說:“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高柴愚笨,曾參遲鈍,仲由魯莽,而子張,則是性格偏激。

子張的偏激,表現在他對孔子思想獨特的理解上。跟故步自封,喜歡搞繁文縟節的“君子儒”們不同,他喜歡廣交朋友,生活上不拘小節,不講究外觀禮儀。

他還坦言:“下無用則國家富,上有義則國家治,上有禮則民不爭,立有神則國家敬,兼而愛之則民無怨心,以為無命則民不偷。”

這些觀點,已經脫離了孔子的一些思想,反而與後世的墨子有些相像了……下無用即墨家之節用,上有義即墨家之尚同,立有神即墨家之明鬼,兼而愛之即墨家之兼愛,以為無命即墨家之非命。

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自然會受到其他孔門弟子的排斥,所以這會子張突然到來“大放厥詞”,頓時受到了他們的群起而攻之。漆雕開,有若等人仗著自己是師兄,紛紛用資歷壓子張,要他下拜道歉,並收回這些話。

“不然,就將汝逐出師門!”一貫喜歡將自己的道德觀強加給別人的原憲更是咄咄逼人。

就在這時,裏屋內卻傳出了一聲蒼老卻依然有力的聲音:“憲!君子和而不同,勿要為難,讓他進來!”

是孔子,一幹人等這才偃旗息鼓,恨恨地看著子張脫了鞋履,只著足衣,趨行而入。

雖然做了葉公的“上賓”,但孔丘屋內十分簡樸,除鋪陳了幾面草編的坐席、放了一個矮案、案上有銅俎陶豆外,別無他物。子張見夫子正跪坐在東邊臨窗的席上,正就著清晨陽光,全神貫注地書寫手裏的簡牘,筆則筆,削則削,他進來後也未回頭。

在政治理念無人理睬後,孔子的生活也漸漸轉移到了學術上,他正在把王子朝帶來楚國,又流散出來的典籍加以編篡。

“夫子,時值臘祭,弟子帶著了些肉幹來……”子張從褡褳裏將東西取出,放在席子邊。他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生計,每個月都會帶一些糧食和肉脯、幹菜來,雖然不多,但也能略表心意。只是每次想到這些東西夫子吃的極少,大多數還是接濟外面那群人,他就一陣惡心。

孔子嗯了一聲,也未回頭,子張也就靜靜地跪坐著,他發現,夫子的頭發比起上次他來時,似乎又白了一些,而高大的身材,也佝僂了許多……

一時間,在陳國拜師後的十年歷程,子張歷歷在目……

……

在陳國宛丘拜入孔子門下時,子張才是弱冠之年,經歷陳蔡之困來到楚國後,才慢慢地開始學習禮、樂、詩、書,不過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忠信之道。

相比在陳國蔡國時的困窘,葉縣的生活是比較舒適的,至少不必東奔西跑。

這要歸功於葉公將這裏治理得井井有條,孔子初來乍到時,也對葉公的施政理念贊不絕口。

春秋時楚國的一大困難就是人口少稀少,土地遼闊,很需要百姓填充。葉公在宛、葉築城固邊、開疆拓土的同時,也發動民眾開挖東、西二陂,蓄方城山之水以灌農田,葉民深受其利,這裏日漸繁榮的經濟和較低的賦稅又吸引了臨近的陸渾戎人和鄭人來投奔。能做到“近者悅,遠者來”,在孔子看來已經是極大的成功了,弟子們也摩拳擦掌,想要向葉公推銷自己的思想,在宛葉之地入仕。孔子也心動了,還特地讓子路告訴葉公,說孔丘是一個“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的人,意思是仲尼未老,依然能做事。

他很希望在這周南之地打造一個知書達理的“東周”。

然而葉公雖然尊敬並養著孔子,還任用子路等人為吏,但對於孔子本人的思想,卻若即若離……

去年的時候,因為一件事,孔子便對葉公徹底絕望了。

子張依然記得,那是一次二人之間的日常會面,子張作陪。

當時葉公說起了一樁案子:“葉縣有個正直的人,其父親偷了人家的羊,他便告發了父親,我將其父加以處罰,又褒獎了此人。”

孔子卻不以為然地說:“在老朽看來,正直的人和葉公所說的那種人不一樣,在魯國,遇上類似的事情,父親為兒子隱瞞,兒子為父親隱瞞,這才是正直!至於告發父親,雖然符合律法,但依然是不孝,葉公不該褒獎此人,而應該予以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