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人生最大的樂趣(第2/3頁)

孰料攻入臨淄的第一天,趙侯竟辦了一件荒唐事——他居然公然抱著齊侯孺子的母親夜宿齊侯君榻!

高柴當時就在路寢之台,聞訊後大驚失色,便要進去阻止,被趙廣德攔下好說歹說,才忍到了第二天。

這會趙無恤穿戴好衣冠出來時,頓時就被守株待兔的高柴攔住了。

“君上一向謹慎,但昨日之事,實在是太不慎重了!”

高柴說著說著越靠越近,唾沫星子都噴到趙無恤臉上了。

趙無恤沒想到,自己成為諸侯之前如履薄冰,立國之後也素來謹慎,一心一意撲在國事上,連妾室都只納了一名,卻有一天會被臣子以他好色為名強顏進諫……

不過這件事的確是他被欲望沖了頭在先,此時被高柴強諫,頓時臉色微紅。

他的堂弟趙廣德在旁邊做和事佬,不以為然地對高柴說道:“子羔說的太過言重了吧,當年楚文王破息國,見息媯美貌,便納之為夫人,君上垂憐芮子,讓她侍候起居,她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高柴也不管趙廣德身份多高,也不理他,只是冷笑著問道:“破其邦國,淫其妻妾,君上也如此這樣做對麽?”

趙無恤先是沉默了一會,他想起了前世聽過的一句話:

人生最大的幸福在勝利之中:征服你的敵人,追逐他們,奪取他們的財產,使他們的愛人流淚,騎他們的馬,擁抱他們的妻子和女兒……

經過昨夜之事,趙無恤算是明白鐵木真這句話的真諦了。但是這是春秋,他是文明之邦的君侯,而不是只知道燒殺搶掠的野蠻部落酋長。若是不想麾下臣子們炸鍋,面對高柴的質問,他就必須表明自己知錯,並虛心納諫的態度來。

他仰天長嘆道:“寡人是欠缺考慮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見趙侯沒有死不認錯,或者一黑臉拒絕自己的進諫,高柴的火氣也消了不少,他誠懇地說道:“君上能夠知道此事不妥便好,臣還有幾句逆耳忠言,不知君上可願意聽我說完?”

你不說完能放我走麽?趙無恤只能站在大太陽下,硬著頭皮聽高柴噴唾沫星子。

“此事說小也小,只是君上親近女色忘乎所以而已,但此事必須節制。當年晉平公生病,秦國的醫和來給他治病,就說他得了女蠱之病,是親近女人太多的緣故。多則傷身,所以君上必須加以注意,像這樣次日近午才起身,實在不可,身為一國之君,親近夫人和妾室以外的女人,更是不該。”

女色這東西如狼似虎,能消磨英雄鬥志,讓人變得如醉如癡,但趙無恤腹誹說自己其實挺節制的,這麽多年不就只有這麽一次荒唐麽,而且之前與南子偷情的次數更是海了去了,不過他只能點頭:“子羔說的有道理,寡人謹記。”

高柴再拜,擡起頭來時臉色卻猛地嚴肅了起來:“說完小的,臣可要說大的影響了,此事,關系到此番趙國入齊順利與否!”

他指著依舊冒著殘煙的臨淄大城說道:“臨淄才遭遇大火,民生凋敝,死者無數,君上卻不想著安撫他們,重建秩序,反倒宿路寢之台,淫齊侯之母。一方面,這是罔顧人倫的荒唐事,若是傳出去,君上如何給趙國百姓建立一個有德之君的榜樣?另一方面,這是欺淩齊人,如今臨淄初定,陳氏未亡,君上難道就不怕有誰聽聞此事後,大肆宣揚,激起齊人公憤,繼續跟趙國作對?”

趙無恤點了點頭,沒錯,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的確也是件麻煩事,說不好會在齊地掀起一陣接一陣的反抗。

今天這件事,叫他深刻明白了“君侯無私事”的道理。他既然得到高位,享受著一呼百應的尊榮,統治著五千裏江山,數百萬百姓,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不可恣意妄為。

趙無恤雖然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但高柴依然不肯輕易放過他,最後還語重心長地說道:“且不說以上種種危害,臣更在意的,是害怕君上小霸即安,生出了懈怠肆意之心啊!”

高柴言罷,趙無恤才出了一頭的冷汗,給齊侯杵臼戴綠帽子的得意之心也沒了。

是啊,早在三年前,他就曾經對季嬴說過,他最大的敵人,不是夫差,不是楚國,甚至都不是這世間的舊禮殘余,而是名為欲望的東西……

然而只過了三年,隨著夫差的大敗而歸,隨著最煩的敵人齊國也被征服,趙無恤的確心生懈怠,欲望也收不住了,這次的事,只是提前將這種心態暴露出來了。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的確需要時刻警醒自己不要大意,而諫官,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於是趙無恤鄭重地向高柴施禮,又解下自己的一枚貼身玉佩遞給他,隨即動容地對趙廣德等人說道:“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人無完人,寡人也不例外,但只要有子羔這一面鏡子在,寡人就可以隨時知道自己的過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