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棠之戰(中)

“敵軍入甕了……”

看到借樹林隱藏蹤跡的騎兵陸續沖出,將吳國追兵的後陣沖擊得七零八落,棠邑城頭,身披大紅色大氅的冉求放下了千裏鏡,露出了釋然的笑。

十年過去了,冉求早已不是那個初次領兵作戰的稚嫩小將,他已經成長為鎮戍魯國的一方棟梁,面上多了許多胡須,整個人看上去威嚴無比。這次趙國統領諸侯與吳國、齊國交鋒,魯國作為主要的戰場之一,北面長城一線有虎會逼壓齊軍,而南線的泗上一帶,趙無恤就交由冉求全權指揮,甚至連從趙國支援過來的河內一軍,以及三千騎兵也要聽從他的號令。

對此趙無恤有充足的理由:“子有鎮守魯地十余年,休說魯國的山川形勢,哪怕是一座城邑旁的一片小樹林,他都牢牢記得。子有胸中自有溝壑,在魯國本土作戰,大將不用子有,誰還有資格?”

“子有胸中自有溝壑。”這句評價便成了對冉求最高的贊譽,雖然魯國暫時還沒有像趙國一樣實行十二等爵,但趙軍諸將卻無人敢輕視冉求。

冉求用兵力求一個穩字,在得到趙無恤授意,說作戰的目的是先破沛邑,從泗上打開局面後,他沒有貿然進攻,而是先在滕、薛、邾等地示之以弱,做出魯泗諸侯弱不禁風的樣子,隨即在棠邑附近囤積糧食,假裝大軍調往曲阜、莒國,並故意讓商賈將這消息泄露出去,欺騙吳國人。實則悄悄集中兵力,等待吳軍上鉤。

果不其然,六月上旬,吳國人在宋國面對趙軍主力寸步難行之下,便決定進攻魯地。然而期間還發生了一件蹊蹺的事,吳軍北上時走了路途較遠的郎邑,讓冉求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的打算被吳國人發覺,他當機立斷,做出了詐敗誘敵的戰術部署,這才有了棠邑外的埋伏。

因為莒國的變故,一部分魯軍被調遣過去,其余則在虎會帶領下防禦齊軍對曲阜的突襲,所以冉求在南線只有一軍的兵力,加上趙國一軍,總兵力兩萬余人。冉求分出五千人去了滕、薛,今日棠邑戰場上,尚有萬余步卒,千余騎兵,守株待兔之下,對付眼前的吳兵是綽綽有余了。

現在吳軍冒進,一頭沖到了棠邑城下,後方退路被騎兵截斷,這三四千人頓時被包了餃子。

遠處數裏外,趙騎從兩翼沖出,以矢鋒陣形全速前進,靠前的騎兵人馬俱著厚甲,這些重裝突騎是騎兵的鋒利箭頭,所向披靡、勢不可擋。戰馬的沖擊力實在太強,迎面頂上的百名吳兵只一瞬間便被踏成肉泥,騎兵將士們雙腿夾緊馬身,借著戰馬沖擊之力深入松散的敵陣,舞動環首刀收割著敵軍的生命。初次見識到騎兵可怕之處的吳兵欲轉身逃命,但是沒等他們跑上幾步,便被敵軍斬殺,臨死前發出一陣絕望的慘叫。

前路是緩緩靠近的趙魯步卒,還有堅實的城墻,背後沖來的則是極速沖刺的戰馬,人的雙腿再快又怎能快的過馬上的敵軍,掉頭逃跑只能讓他們死的更快。冉求年輕時候不愧是在東武城狩過獵打過兔子的,這個陷阱實在是讓人絕望。

然而吳國人的戰鬥力也不容小覷,既然前後都是死,若是被敵軍步卒擋住,再被後背的騎兵分割沖擊,他們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迎敵沖上,若能突破這些騎兵,他們還有一拼之力。在楚國、陳蔡一帶久經血戰的申叔儀在這生死關頭一下子就想透了其中的厲害關系,困獸猶鬥,在他的號令下,剩下兩三千吳兵士卒立即轉身,抽劍迎上速度大減的騎兵。

瘋狂的吳兵面目猙獰,全然不顧背後暴露在敵軍步卒的攻擊下,他們只有一個目的,砍死沖過來的戰馬,延遲他們的速度,這些生在南方的吳國人其實並不清楚騎兵的弱點,他們只是將那些高高在上的敵人當戰車兵來打。

畢竟不管車騎,一旦失去速度便與步兵沒有太大的差別。

吳劍鋒利,混戰之下,數十匹戰馬被砍斷了雙腿,根本來不及反應,馬上的騎士一頭栽倒了下去,後面的戰馬只顧前沖不分敵我,無數的馬蹄立即從他們的身上踏過。騎兵開始出現傷亡,但這小小的戰果,是用百余吳人的血肉之軀換來的……

一聲號角響起,發覺自己太過深入的趙騎開始縱馬撤離,撤到外圍開始用弓箭射殺吳人,讓他們的陣型更加混亂。吳國人頓時陷入了被動,不管是密集沖鋒的突騎,還是利用機動性遠程射殺他們的弓騎,在這平地上都是步卒的克星,沒有堅固的防禦工事,沒有長槍大盾組成的密集方陣根本沒法阻擋住這種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看著又一批步卒被箭雨或有組織的分批沖鋒吞噬,所有吳國兵卒都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但卻拿對方一點辦法沒有,面對沖擊,他們只能死命的往申叔儀的戰旗下集結,然而過於密集的話,在箭雨下又傷亡慘重,只能拼命舉起盾牌,寄希望於箭矢不要射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