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叛國罪

……

“你!”

呂行一席話戳中了子虎的痛處,他怒發沖冠,拔出劍來,就要下堂將呂行斬了。

“大膽!”還未等他踏下台階,坐在一旁的魏駒也呵斥一聲,搶在子虎之前幾步走到呂行面前,給了他重重一記耳光!

啪!這耳光響亮而用力,呂行被打得翻身摔倒在地。同時,他的身軀也擋在了子虎面前,阻止他前行。

“堂兄,主君……”

呂行擡起頭來,這巴掌打得他有些發懵,右臉也立刻腫了起來。

“敗軍之將當斬,你還敢如此大膽,沖撞庶長,真是罪該萬死!”

魏駒指著他痛斥,眼睛卻對呂行眨了眨,隨即回頭向子虎抱拳道:“還請左庶長息怒,此子交給我以魏氏家法懲處,何如?”

子虎討了個沒趣,收起了劍,也對魏駒致歉道:“這的確是子騰家事。”事到如今,秦軍和魏氏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魏氏有反復的前科,這次加入連橫也是半被迫的,若是將他們逼急了,河東秦軍就再無生機了。

可現在,縱然左翼潰敗,趙軍包抄,聯軍放棄了前線步步後撤,但依然還有一線希望。

龍門沒了,還有蒲坂可以去,趙軍步騎聲勢浩大,卻唯獨沒有舟師,只要秦魏聯軍趕到蒲坂,在汾水和大河交界上船,就能一直劃到渭南,回到秦國……

在此之前,子虎只能與魏氏相互扶持,這是秦國大庶長在信中反復交待他的事。

等子虎離開後,魏駒才讓人給呂行松綁,讓醫者拿來藥物,他親自為他敷藥。

連夜竄逃,來不及處理傷口,呂行整個臉頰和眼睛都劇痛無比,見狀深受感動,他垂下頭道:“主君……堂兄,我……”

魏駒一邊為他解開蒙臉的葛布,一邊嘆息道:“不必多解釋,與你一起回來的武卒已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了。就當時情形而言,你做的沒錯,就算不放眾人投降,等被趙軍包圍,他們也會爭先脫逃的,說不定還會先將你賣了。”

他的聲音徒然嚴肅起來:“但就全局而言,你做的也有錯,如此一來,魏氏必然人心大亂,而秦人也將更加提防吾等,當次之時,若秦魏不能精致團結,必然會葬身於河東。”

呂行下拜道:“弟該死,弟留著這條性命拋棄大軍苟活回來,只是為了能再見堂兄一面,為此堂兄縱然將我戮殺於家廟,呂行也毫無怨言,反正我也命不久矣……”

魏駒又將他按坐下,揭開蒙臉的葛布,一陣腐敗的臭味傳出,呂行那張原本還算俊俏的臉已經不成人樣了,再這樣下去恐怕人都要廢掉。

“還有救麽?”魏駒回頭低聲問醫者,扁鵲的弟子如今遍布晉國,其中絕大多數為趙氏效力,少部分卻轉投了其他諸侯和卿大夫。魏氏也曾網羅人才,得到了其中幾人,但一直不放心用,直到現在迫不得已,才讓其中一人來給呂行瞧瞧。

那醫者說道:“用烈酒消毒,再用沸酒煮過的銅削割除爛肉,或許有救,只是……”

“但說無妨。”

“屆時呂子這張臉恐怕要毀容了。”

“容貌不過是雲煙一般的東西……”呂行已經不在乎了,但他心裏還有話要對魏駒說,醫者知趣地下去後,呂行將韓原之戰的細節說了一遍,道:“韓原一戰,趙氏又有了新的裝備。”

十多年前,魏駒還對趙無恤的發明驚異好奇,可如今他對此已經屢見不鮮了。

但聽完呂行描述了那劍戈難入的沉重鐵甲後,魏駒還是忍不住苦惱了一番。

“短短幾年,趙氏已經能做出那種東西了麽。”魏駒拼命效仿趙無恤,趙無恤也渾然不當回事,可每次再見趙軍時,魏駒都發現他們產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自己再怎麽效仿,都追不上趙氏的步伐,而且只能模仿來形,學不了質,更沒有趙氏那種十多年來穩紮穩打積攢起來的強大力量。

見魏駒眼中的希望又暗淡下去一分,呂行暗罵自己,他忍著臉上的劇痛,下地再度稽首:“堂兄,如今的情勢,河東之戰是必敗無疑的,秦人靠不住,何不……”

“沒可能的。”不等呂行說完,魏駒就打碎了他的妄想。

“從我父遇刺身亡開始,我已經回不了頭了。”他慘笑著說道,時至今日,趙無恤派豫讓刺殺魏曼多的嫌疑越來越大,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十字路口上,魏駒已經踏出了一步,然後他背後的退路,已經被趙無恤毅然斬斷。

桃園情誼既已破碎,就無法重圓,或者說魏駒和趙無恤都清楚,那一開始就是個虛偽的盟誓,他們一個不甘人下,一個想要鯨吞晉國,缺少的只是時機和借口。

現如今要魏駒回頭去朝趙無恤搖尾乞首,他實在做不到,而且此番趙氏氣勢逼人,分明是要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