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衛國太子

“還真是衛國太子。”

趙無恤端詳著手裏那枚玉印,上有陰文篆字,對方的身份基本能夠確定,他不由露出了一絲笑。

公子蒯聵,是衛侯元的長子,趙無恤攻略衛國已久,早聞其名,今日方見其人,他來做什麽呢?

不過,就憑這位錦繡其外的太子惡狠狠地盯著那幾個押送他過來趙氏武卒,還請求趙無恤殺了他們為自己出氣,趙無恤就大抵能勾勒出此人的性格特點了。

薄恩寡幸,不能容人,也無法清楚認識自己的處境……

有求於人,就請有求於人的自覺好不好?

他沒有理會蒯聵的請求,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邀請衛國太子登舟詳談,並讓漆萬持劍侍候在側,蒯聵敢有任何異動就直接掐著脖子扔下水去。

船槳輕搖,趙無恤和蒯聵在一艘小翼上相對而坐,船上並無閑雜人等,真是個私下說話的好地方。

“大將軍這艘小翼真是構造精良,船身修長,首尾高翹,甲板上眾人各司其職,真是……”蒯聵坐的不安分,他眼睛四下打量,舉止誇張,似乎是想從尋常的寒暄裏打開話題。

“這艘船是溫縣趙羅大夫的,不是我的……”趙無恤淡淡地說道,對面的蒯聵頓時冷場了,過了會才幹笑了幾聲。

趙無恤心知肚明,他禮貌地說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太子還是抓緊時間說說罷,來此尋我,究竟有何貴幹?”

蒯聵這下憋不住了,他雙手高舉,向趙無恤行了重重一禮:“不瞞大將軍,我父昏聵,竟想與上國對敵,以至於百姓閔難,城邑失守。我痛心疾首卻無法阻止,只能來求見大將軍,好讓上國知曉,衛國之內,尚有親晉之人在!”

“太子是來和談的?”趙無恤換了個坐姿,摸著案幾上的瓷盞單刀直入地問道。

蒯聵卻為難地臉色一白:“不……並非是和談,我,我已被父親驅逐出國了……”

……

歷史的慣性麽?

趙無恤記得在原本的歷史線上,蒯聵也被衛靈公驅逐出國過,不過那次的原因,是他想刺殺後母南子,事情敗露後被南子告了一狀,衛靈公大怒,於是蒯聵倉皇而逃。

到了晉國後,這位堂堂太子混成了趙鞅的家臣,他為趙鞅駕車,參與了鐵之戰,最後在趙氏支持下反攻回衛國為君,這就是子路“君子死,冠不免”的導火索,孔子也因為此事成了趙氏一生黑。

然而歷史已經變了,南子沒有嫁到衛國,而是留在宋國做巫女,成了趙無恤的影子情人,那蒯聵又是因為怎樣的原因流亡出國的呢?

“大將軍當知道,三年前的熒澤之會後,衛國重歸晉盟,並歃血宣誓說永不背叛。然而我父親聽了齊國使者的慫恿,竟想和齊侯一起奪取夷儀,結果自己的濟西地卻丟了,事後雖然得了三個邑做補償,然而卻所得不及所失。”

“那時我年紀尚幼,所以並未有太多感覺,可到了前年衛國涉入宋亂失敗後,我方才認識到,衛國或許不該跟著齊、鄭與晉為敵。果然,去年秋冬之際,晉國中軍佐和大將軍聯合宋、曹再次對衛國進行懲罰,月余之內,濮南之地失守,連廩延、瓦邑也統統投誠,衛國南疆不保……”

趙無恤眯著眼不為所動,雖然這都是他幹的好事,但在蒯聵口中,無恤赫然就是正義的一方。

大棒砸向衛侯的冠冕,而胡蘿蔔,則等著蒯聵這樣的親晉派來啃食。

接下來便是關鍵了,蒯聵誠惶誠恐地說道:“到了正旦時,濮陽帝丘的康叔廟宇無故震動,毫社也湧出了一眼清泉,國之將亡必有妖。許多朝臣都意識到,形勢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了!就好比當年衛懿公失國、就好比當年城濮之戰前夕!”

“我痛定思痛,認為這都是衛國不遵從上國之命,與兄弟之邦魯國交惡才導致的懲罰,若再不擯棄齊人,則有滅亡之虞也!於是我沐浴更衣,與眾臣上書於父親,請求與晉國、魯國休戰……”

趙無恤掃了狼狽蒯聵一眼,效果不說也知道,肯定是沒成。

有南子的“悔婚之恨”,再加上公子朝的事情,衛侯元已經和趙無恤,和趙氏結下了深仇大恨,他已決定一條路走到黑,死死抱住齊侯那條細腿,寧可將整個衛國拖入滅亡深淵也在所不惜!

果然,蒯聵面色暗淡地說道:“然而我父固執,將我的上奏駁回,還把附議的朝臣大夫們一一申飭,並想去新台迎娶齊侯送來的姜氏女。”

齊國的無力導致泗上小邦紛紛叛歸趙無恤,甚至連他們天然的同盟鄭國,在遊速被無恤擊敗後也有些心緒動搖。所以對齊國來說,必須死死拉住一心想要報仇雪恥的衛侯元,齊侯杵臼也真舍得,尚在病榻之上,便又送了個女兒來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