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辯士的風采(第2/3頁)

子貢輕輕撥開湊到脖頸來的一根長矛,說道:“無他,原因只有一個……”他目光四下掃射了一眼,問道:“敢問孟氏家宰公斂陽的靈堂何在?”

“你,你是從何而知的!”孟孫何忌大震,他的虛張聲勢沒起到效果,竟被子貢一眼看穿?亦或是內部有奸細?

他不安地瞥了一眼子服何,這個小宗大夫與孔門,與趙無恤頗有交情,難道是他告訴了子貢?

子服何知道自己見疑,只能嘆了口氣退到一邊,以示無辜。

在濟水東岸那場潰散裏,孟氏的兵卒是建制最完好的,基本被全須全尾地帶回了郕邑,在季氏、公山氏陸續遭到失敗後,他們便成了魯國唯一有能力與趙無恤一戰的勢力。

但一心進取的公斂陽卻在郈邑羊舌戎那裏折戟,接著又遭到須句冉求側擊,公斂陽也在軍中受傷,折返回郕邑不久後便死了,孟孫何忌大恐,只能回師龜縮。

子貢來郕邑自然是要代表趙無恤和談的,孟孫何忌就想讓孟氏看起來強大些,在談判桌上也能多爭取一些東西。

但子貢卻一下咬中了要害,這讓方才如同充氣河豚般的孟孫何忌一下子萎了。

看著孟孫何忌的臉色,子貢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哀嘆道:“我這次前來,正是受了大將軍吩咐,來憑吊公斂家宰的,惜哉,當年共逐陽虎,在曲阜城中傾力合作,沒想到竟有刀兵相向的一天。”

公斂陽是孟氏的中流砥柱,孟氏兄弟能在強勢的陽虎面前保住實力,成了內部最集權的卿族,此人功不可沒,他的死去,讓孟氏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少了公斂陽拍板,孟孫何忌,孟孫說,還有子服何也在為孟氏是戰是降,何去何從而糾結不已。

子貢乘機進言道:“如今大將軍受國君策命為卿,奉公室以討不臣,西鄙、曲阜、東地都已經歸服,四分魯國而有其三。北鄙民眾不過十余萬,兵卒連續潰敗士氣低落,群盜也在泰山一線流竄不止,等到春暖冰化,大司徒還有信心守得住麽?不如早早與曲阜和解,否則,也會被魯人視為不臣,則孟氏危矣!”

孟孫何忌咬了咬牙:“趙無恤竊取朝堂,一心要將三桓滅亡,我與他勢不兩立,絕不屈從!”

子貢輕輕搖頭:“看來大司空去意已決啊,莫不是想去投齊人?”

孟孫何忌感覺自己就像是赤身裸體,被子貢看透一看,他硬著頭皮道:“是又如何?”

齊侯在魯國變亂後,大冬天的不好派兵越過泰山來攪局,但他的使者卻在魯國各邑流竄,給孟孫何忌的許諾是,若能以魯國北鄙入齊,則可以做齊國的大司空,做齊國的卿!

子貢仿佛聽到了巨大的笑話,笑得彎了腰。

“大司空啊大司空,去歲在大野澤西岸的那場大戰,你缺席真是不該,若大司空看到當時齊人的窘態和無能,便不會生出這種心思了。就算孟氏投齊,也不過能苟且一時,等到明年晉國興師問罪,大將軍再親自來攻,郕邑必陷!這是形勢,至於人心,齊侯是怎麽對魯昭公,對陽虎的,你還會不知道?何況真要投齊國,那大司空就真成孟氏罪人了,且先問問宗族、家臣們答不答應!”

孟孫何忌徹底沒轍了,投齊一事,他們自己內部都沒商量妥當,至少弟弟孟孫說,以及家臣子服何是不贊成的,畢竟孟氏為了抵禦齊人,付出了太多人的性命,民眾天然對泰山北面的強鄰有種敵視。孟孫說更是指出,孟氏的根在魯國,一旦遷離,恐怕很快就會枯萎。若真如此,孟孫何忌就成了孟氏的罪人了!

家臣們俱不願投齊,孟孫何忌感覺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仿徨不已。

子貢又道:“我今日來此,便是要為孟氏指一條明路的!大將軍答應,若孟氏歸魯,則可永鎮北鄙,與國同休!”

“此話當真?”在一旁的孟孫說有些心動了,他一向是孟氏內部力主和解的代表。

“吾等還能信任趙無恤麽?季大司徒也降了,卻被逼得自殺,趙無恤能容得下主君麽?”子服何雖然嘴上不饒人,但也不希望繼續交戰下去,他將目光移向了子貢,一定要他給個說法。

“季氏是禍首,又勾結齊人,引起國人不滿,他是咎由自取。孟氏的情況又有不同,大將軍和國君願意與孟氏在毫社盟誓,並頒布成文律法,將孟氏的地位寫進律令裏,讓國人們知曉。不過話說回來,若大司空回歸魯國朝堂,相見時的確會有些尷尬……”

孟孫何忌大怒:“你是在戲耍我不成?”

“豈敢?我有一個兩全的法子,既能讓孟氏在魯國無虞,又能讓大司空如願以償。”

“什麽辦法?”

子貢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三子還都是孟氏之後,還記得孟穆伯的事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