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我能繼之(第2/3頁)

季孫斯一言不發,心卻沉到了谷底,那些東西,果然還是被找到了。

闞止覺得這對父子的模樣有趣極了:“子桓還不知道?齊侯寫給大司徒的那些帛書,還有那些美玉珠寶的賄賂,都已經被搜了出來公之於眾。一國執政竟然勾結齊人,陷害為國守邊的忠臣,真是舉國震驚啊……”

季孫肥頓時面如死灰,季孫斯也懶得否認,季氏一向與齊人有往來,夾谷之會就是他一手促成的,那些信件和帛書確有其事,可當時誰能料到今日啊。

闞止道:“晉國不會原諒背叛,這一點大司徒應該知道。當年晉人僅憑一點點傳言,就曾先後拘留過季文子,孟獻子,叔孫穆子,季武子四卿,幾乎殺了他們,更別說此次證據確鑿……晉國行人韓子甚至憤怒地建議,要將季氏全族押送晉國,交予晉侯處置。”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兒子驚呼不已,季孫斯也知道,若是如此,季氏算是完了。

闞止還沒玩夠,又道:“但大將軍念在季氏是魯國的百年支柱,向晉使一再求情,請他寬恕季氏……”

“這……”季孫肥畢竟年輕,竟被闞止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不自知,卻是季孫斯看不下去了,他喝道:“肥,你且先下去,讓我與大將軍的使者單獨聊聊!”

……

等到季孫肥一臉不願地退出廳堂,合上木門,季孫斯才緩緩說道:“將你未說完的話,一次性說完吧。”

闞止頗感無趣,正了正衣襟道:“大將軍可以放過季氏,他只追究首惡……大司徒,你便是首惡……”

季孫斯哈哈大笑:“趙卿眼熱的,應該是我手裏的執政之位罷……不做正卿,怎能執掌國命?名不正則言不順,我若在一日,季氏的黨徒便有主心骨,他便無一日能安寢。”

闞止不再演戲,他冷笑道:“大司徒倒是明白得很,不過卻高估自己了。”

季孫斯帶著最後一絲幻想道:“我主動辭去大司徒之職,遷到沂水邊的小邑去,永不入曲阜,趙卿能讓我了此殘生麽?”

真是窮途末路啊,闞止也不知道該嘲笑還是該憐憫,他只知道,只有這些舊公族世卿倒下,自己這樣的士才能參與瓜分他們的殘骸,在魯國有一席之地!

“大司徒,打住吧,此事已經由不得你了。”

他說出了趙無恤囑咐他傳達的話:“大將軍只給你兩個選擇,還記得當年成季是怎麽對慶父,叔牙的麽?請大司徒選一樣吧,如此,則季氏血食大將軍能繼之。言盡於此,闞止告辭!”

一拱手,也不理在原地呆坐的季孫斯,闞止朝外踱了幾步,走到季孫肥還在偷聽的門外,他才回過頭,故意大聲說道:“對了,若是拖到明日清晨還猶豫不決,那就休怪我家主君了!能繼之,亦能絕之!”

他笑容殘酷:“我相信大司徒是個果斷人。”

……

夜色陰沉,寒風在屋外嗚嗚的吹,伴隨著豎人、隸妾淒淒的哭聲。即便宮室的墻壁門窗再嚴密,卻擋不住那一絲半點的風漏進來,使裏面青銅燈架上百余支蠟燭搖搖晃晃。

燭光中,季孫斯解開了發髻,披散著頭發,望著面前擺放的那兩樣東西愣愣出神。

左邊的漆盤裏放著一盞清澈見底的酒,右邊的案幾下則堆著一條白色布帶。

就在幾個時辰前,趙無恤已經派人將選擇告知了他:還記得當年成季是怎麽對慶父,叔牙的麽?

他苦笑道:“趙無恤是要我自裁啊……”

季孫斯哪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當年魯桓公一共有四個兒子,嫡子魯莊公,庶長子慶父,庶次子叔牙,幼子季友,季友的謚號,正是成季,季氏由此得名。

魯莊公得病將死,便向他的弟弟叔牙咨詢自己死後該由誰人繼續君位,叔牙回答說:“一繼一及,是魯國常法,公子們太年幼,不如傳給庶兄慶父。”魯莊公一心想傳位給兒子,所以很不高興,又招來季友托孤,想將兒子托付給他,還請季友幫忙解決慶父、叔牙這兩個禍患。

於是季友就派甲士抓捕叔牙,讓巫祝配了一樽毒酒給他,還說道:“且飲此酒,則你的後代在魯國能有一席之地,若不飲,不單你要死,而且死後連進獻血食的子孫都不會有!”叔牙被逼無奈,飲了毒酒,不久遂死……

魯莊公死後,慶父還是發動了政變,殺了當新君的侄子,但最終以失敗告終,他逃到莒國,莒國卻接受了季友的財貨,將他送歸魯國。慶父半道上哀求弟弟赦免自己,遭到了拒絕,使者回來時帶了一條白綾,於是他便只能尋了棵樹上吊死了。

季友殺慶父,殺叔牙,卻保留了他們的子嗣,這便是孟氏和叔孫氏的由來。雖然季氏強大後,在魯《春秋》上將腹黑的季友包裝成正義形象,但他弑兄的事實是洗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