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兩敗俱傷(第2/3頁)

至於損失慘重的齊國商賈……這時代商賈哪有什麽話語權,多半是食於官府,隸屬於卿大夫的。直到商業更加重要,大商賈能與諸侯分庭抗禮的戰國,秦國也是說扼殺商賈就扼殺,橫掃六國時卻只見商賈趨風投靠,卻再未出現弦高那樣的愛國者抱怨半句。

脆弱的獨立商人,在強大的國家武器下不堪一擊。

所以趙無恤不關心商賈們高興不高興,他關心的是曹伯,還有三桓的態度。

計僑保守地估計,要是一直繼續經濟戰狀態,齊國繼續封鎖鹽,乃至於其余資源。那西魯自給自足,同時仰食於外,或許還能多撐幾年。但神經脆弱的曹伯和三桓,趙無恤可保不準他們什麽時候繳械投降,這些腐朽的老式貴族,總是具有很強的妥協性,這一點上,還不如孔丘及其弟子有骨氣。

到那個時候,他的處境就要陷入被動了。

所以不如借著這次再度勝利,表一個願意和解的姿態,然後將皮球踢給齊國,到時候齊侯拒絕,罪名可就怪不到趙無恤頭上了。

肆意報復或許能得一時痛快,但徹底斷絕交易又不行。你固然懲罰了對方,於己卻亦屬自殺性行為。

套用論持久戰的理論,齊國人多地廣,資源豐富;而西魯地狹人稀,資源匱乏,而且還處於一個四戰之地上,要面對國內外各種勢力的覬覦……在武器和科技沒有代差的情況下,趙無恤沒有必勝的把握,光是經濟上也不行,他雖然有鬼點子極多的子貢,卻沒法變出鹽山銅海來。

所謂制裁,是一把雙刃劍,常導致兩敗俱傷。雙方常年對峙,經濟凋敝,民困糧乏,上上下下都有怨言,萬一激發內部好容易整合平息的矛盾,也夠趙無恤喝一壺的。

所以賭賭氣可以,不能玩大了,這時候總得有一方先提出恢復通商。誰先提出請求,誰批準同意,又有講究。

趙無恤決定乘著勝利,反過來放低姿態,給齊侯放一個煙霧彈。

因為據他剛剛得到的消息,趙氏本家因為遷主邑到晉陽一事,刺激到了夏屋山以北的戎狄,現在正陷入與代戎、無終的戰爭中,無法抽身。所以至少秋收前,西魯得靠自己撐過去。

趙無恤不想和齊國死磕,他需要拖延時間,需要給齊國放一劑迷魂湯,省得齊侯氣急敗壞舉國來攻,若沒有趙鞅幫襯,他可吃不消。

不過趙無恤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文字水平,這些時日積攢的傲然和勝利,在書信中盡管盡力藏匿,卻掩不住地揮灑了出來……

與其說是和解的信件,不如說是再次打了齊侯一巴掌,逼他同意請平的戰書……

……

四月下旬的齊國,螻蟈開始在瘋長的野草間鳴叫,蚯蚓從雨後的潮濕土壤裏鉆出,王瓜開始抽絲生長,苦菜開出淡黃色的花兒。

這個月屬火德,齊侯按照諸侯禮制,居住在南向明堂的左側室,乘坐朱紅色的車子,車前駕著赤色的馬,打著赤龍旗,穿著朱紅正色的深衣,佩戴赤色的飾玉,使用的器物高而大。

他的心也像烈焰焚燒般焦躁,無時無刻不期待著逆濟水而上的公室舟師傳來勝利的消息。

陳氏的舟師在大河上將肆虐了一個多月,打著骷髏旗的河盜打得大敗,雖然實際上劫掠並沒有減少,但齊侯卻覺得,趙無恤那囂張的氣焰已經被自己壓下去了幾分。

雖然他上次被能和自己比肩的晉國趙孟擊敗,但對上趙孟的兒子,齊侯覺得自己能很輕松的勝過才對。趙無恤向外購鹽之法能解西魯之困,但魯國卻撐不住,對齊國商賈收取高額稅,還截斷午道的做法也同樣如此,這一切的前提是曹國要能配合。

只要自己的舟師打通了濟水,那麽趙氏征收高稅就成了擺設,齊國船舶便能在舟師護送下順利通行,待舟師再前進到陶丘水面,曹國肯定會立即倒戈的。

所以齊侯期待著,日、月、陰、陽、天、地,屹立在瑯琊山的四時主,乃至於兵主蚩尤都被他祈求了個遍。

然而事與願違,四月下旬時,只剩下一半不到的船只帶著失敗的消息回到了臨淄。趙無恤在濟水河上燃起的一把大火,將齊侯愚蠢的軍事冒險燒成了灰燼,連統帥煩且都被生俘。

齊侯有些崩潰了,陳氏在大河上帶來的勝利一掃而空,他神經質地在朝堂上悲呼:“蔔卦不是此戰大吉麽!?”隨後竟將巫祝拖出去車裂了,眾臣噤若寒蟬。

這還不算,齊侯暴跳如雷地過了兩日後,又有人來報,說是有俘虜被放歸,還帶來了趙無恤的信件。

“信件?必由寡人親啟?”齊侯紅著眼,不顧卿大夫們勸阻,一把扯過那封紙信,拆開封印便默念起來。

“外臣聞齊侯行禁鹽令,竊以為過矣,貨殖貴在互通有無,若是絕鄰裏之好,實為兩敗俱傷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