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鑄劍為犁(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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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自此以後,不學真正的禮樂,卻想去動手勞力的樊須越發被孔子視為小人哉,僅僅因為他樸實而善於作戰,這才作為冉求的副手,在中都當了一個小小的伍長。

在中都更換邑宰後,一眾孔門弟子大多跟隨孔子去魯城,加塞進宗伯屬了,只有少數人留下。不受待見,也不願離開鄉間的樊須自然是其中之一。

或許是冉求的請求,或許是同為“差生”的緣故,宰予對樊須的軍事才幹倒是十分欣賞,舉薦他為邑司馬。沒了夫子和一眾天才師兄的壓力後,樊須也做得有模有樣,在趙無恤的默許下,他效仿冉求的練兵之法,以平日相識的農人子弟練成山寨版鴛鴦陣,過境之賊,乃至於來窺探的齊兵統統被擊潰。

戰後論功行賞,中都這邊的邑宰和司馬也去拜見趙無恤,已經許久沒和卿士大夫往來的樊須有些緊張。近來坊間流傳著趙小司寇和夫子起了齷齪的傳聞,之前夫子經過中都時,已經對他和宰予的為政十分不滿了,就這麽公然來拜見趙無恤,真的好麽?

不過趙無恤的禮賢下士和親民姿態與魯城的三桓大不一樣,這倒是讓樊遲大生好感。只不過對於趙孔分歧的事情,無論是子有,還是子華都保持了沉默。

最後,無恤的一句話打消了樊須的遲疑。

“學稼學圃?這有什麽?神農,後稷不都是這樣的麽,我祖伯益也親自養馬,所謂的勞心者與勞力者,不過是分工不同罷了。衣食住行,喜怒哀樂,是為禮樂!若一定要分出個高低,農稼才是禮樂之本。”

樊須激動不已,衣食住行,喜怒哀樂,是為禮樂!說得多好啊!不愧是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趙氏君子,他能低頭看到寬厚載物的土地,也是昂首傲視高高在上的昊天!

無恤又道:“我聽子有和子貢說子遲對農事頗有心得,可願意做我的勸農使?農忙時就負責巡視各邑,推廣代田法和牛耕之術,農閑時就和老農老圃們總結技藝。我一直想讓人寫一本農書,卻找不到既識文斷字,又熟悉農事者,想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

樊須愣住了,夫子和其他師兄弟就不說了,哪怕是宰予,也只是借重他的領兵之能,對他親事農稼一向持反對態度,趙無恤竟是第一個表示支持,並且願意讓他在農稼之事上做些事情的人!

功利的宰予在朝樊須眨眼,暗示他拒絕,趙無恤手下的“勸農使”職位雖然和邑司馬相當,但權力卻小了許多。他自以為已經窺見了趙無恤的志向,先竊取西魯,再和欒盈一樣擁兵歸國。以後在無恤麾下戰事一定少不了,樊遲若能為旅帥、司馬,一定能壯大孔門一系在無恤勢力裏的力量。

至於勸農使,這奔波勞碌,卻沒什麽好處的職位,還未引起宰予的重視。

可趙無恤的下一句話,卻讓樊遲丟掉了一切遲疑,俯首而拜了。

“子遲勉之,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或許有朝一日,你會成為‘農家’之祖呢!”

“我?農家?之祖!?”

樊須驚呆了,受趙無恤言行的影響,現在已經有人將古時候的太公望,還有現在的司馬穰苴,孫武子稱之為兵家,更有人將孔門稱之為儒家,而醫扁鵲的“靈鵲”則為醫家。

自己這個孔門的小人哉,在趙氏君子眼中,居然有開宗立派的資格?

他隨即放棄了一切,無視了宰予的瞪眼,甚至不再關心孔子和師兄弟們的看法,他成了趙無恤的勸農令,在孟春正月時回到了他最心愛和熟悉的土地上,和老農老圃們談笑風生。

“在正月裏,天氣會往下降,地氣則往上升,天地之氣和合混同,於是草木開始萌芽生長……”

趙小司寇下令布置春耕之事,而樊須則受命行走西魯各邑,審察和修整田間的阡陌和水渠,增修龍骨水車。他認真地考察丘陵、坡地各種地形所適宜種植的谷物,代田法如何因地施展,牛耕和犁、鋤怎麽運用,將這些教導給農人,讓他們沒有疑惑。在孟春之月將田事整飭妥當,才能有秋日的豐收。

趙無恤頒布的禁殺牛祭祀的法令,在他的解釋下有理有據,說服性極強。

“尚書有言,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二三子不要怕神主不高興,只要將牛套上犁,將田畝的土都翻過來,等幾個月後長滿綠油油的粟苗,入秋後變成黃燦燦的糧食,蒸騰給鬼神,他們會更加歡喜!不是因為血食而歡喜,而是汝等勤勉農作的德行!”

樊須畢竟在孔門裏耳渲目染,要是連一群裏中氏族都忽悠不了豈不是白混了,這是對裏中的士和中家說的,對貧賤之家,他則說道:“邑寺將為每個裏閭提供耕牛,以什伍為單位輪流使用,曾參戰為卒的人家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