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醫者心(第2/3頁)

面對趙無恤的挽留,醫扁鵲收起了調笑,微微搖頭道:“上古之時,民有疾,而未知藥石,神農氏始嘗遍百草滋味,察其寒、溫、平、熱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義,嘗一日而遇七十毒,以醫術神而化之,遂用文字記下藥性以療萬民,而醫道自此始矣。”

“靈鵲兆喜,故名扁鵲,扁鵲不是一個人,而是世代相傳的名號,傳聞就是從神農氏時流傳下來的。故老朽想學醫者之祖神農氏,遊歷天下,察盡萬病。”

趙無恤肅然起敬,但心裏也隱隱有些不安,神農嘗百草而死於毒,扁鵲他會不會……

但這位老醫者卻沒有這方面的擔心,他已經沉浸進自己的事業裏去了。

“魯昭公十九年(公元前523年)冬,鄭國大疫。當時老朽就在那兒,傷寒流行,鄭國大夫數人染病夭昏而死,民眾流離死於道者數不勝數,其苦楚、絕望,我知之。方今天下,類似的情形遍布四海,天生烝民,還在等著老朽去扶救,怎麽在安逸的宮室裏枯坐?”

趙無恤不再勸了,他勸不住這份流傳數代“扁鵲”的理想。在歷史上的春秋末期,無數這樣的先賢智者,老子、扁鵲、孔子,他們流亡,他們行走,走過苦難的土地。或在大時代裏思索終極問題,或在考慮社會的維系之道,亦或是用自己的醫術來治愈天下,最終造就了華夏文明的一部分內核。

但也不能讓扁鵲就這麽走了。

“可小子還有許多東西要跟夫子學。”

醫扁鵲哈哈大笑:“靈子要和我學醫術,你又能和我學什麽?治國之法麽?”

“然!”趙無恤大聲說道。

“我正是要和夫子學醫者心,以治天下疾!”

扁鵲撫須的手停了,他那兩名伺候在側的弟子也面面相覷,然後看向趙無恤的目光充滿了佩服。

學醫者心,以治天下疾,此言擲地有聲,卻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說的,但從無恤口中說出,卻沒有太多違和感。

扁鵲張口欲言數次,最後仰天嘆息:“善,好大的口氣,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這果然是趙小君子的壯志,西魯的萬民有福了!其實就老朽親眼所見,這算是中原最好的地方了,有刑法秩序約束,輕徭薄賦,民眾有葛麻之暖,有粟麥之飽,連肆虐多年的盜賊都被掃清了。雖然大戰後百廢待興,傷寒流行,但來年春天,小君子定然能將此地治理為又一處樂土。所以,老朽何必留在此地?還是去更需要我的地方去罷!”

無恤誠懇地請求道:“夫子執意要走,小子不敢強留。可既然傳說中,神農氏曾用文字記下藥性以療萬民,而醫道自此始,那夫子此番在下宮鉆研細蠱致病說,又在這場西魯傷寒中開出了治病良方。可否將傷寒的原理、防疫、治療之法書於竹簡與紙張上交予無恤和靈子?也好讓世間醫者修習,讓以後傷寒疫症不再使千室滅門,這份效果,可不比夫子走遍九州要差!”

扁鵲思索片刻後撫掌同意:“然,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待秦邑疫病絕跡後,我便花些時間,寫一份醫書出來,將副本留給小君子和靈子,簡本傳給與我一同治疫的疾醫們,就叫……”他開始思索起醫書的名字來。

無恤道:“就叫《傷寒雜病論》何如?”

“可!如此一來,除了傷寒外,其他溫病也可以敘述一番。”

兩人商量妥當後,扁鵲便催著禦者啟程了,這會他休息了一天,心裏記掛著患者,所以又要馬不停蹄地去巡查隔離區。

走之前,他又感慨道:“‘扁鵲’之號,非有醫者仁心,不避苦寒辛勞者不能任之,我有弟子數名,子豹好逸惡勞,已經不能繼承此業。而靈子是女子,遲早要與你成婚,也不可能。悲呼,也不知老朽百年之後,還能否有人繼承此業?”

看著這位老醫者,如今秦邑的“昊天使者”遠去,無恤回頭,卻看到被他遺棄的徒弟子豹有些低落的站在身後。

……

子豹的醫術是有的,卻沒有扁鵲和其他弟子那般奮不顧身治療萬民的仁心和勇氣。趙無恤雖然敬佩扁鵲,卻也不指望人人有那種道德典範,子豹雖然德行不過關,但趙氏如今急需人才,尤其是醫術上的人才,在晉國下宮,或者在西魯作為扁鵲的替代品,當一個專門負責趙氏貴族生命安全的醫官是沒什麽問題的。

至於能下到基層救治民眾的人,趙無恤覺得自己還得使些手段,再留下一名扁鵲的弟子,子陽恐怕留不住,但子越恰恰是魯國須句人,或許有機會。

子豹知道自己不愁出路,本來以後再不用和醫扁鵲周遊列國,去受盡苦楚,子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才是,在西魯充當醫官之首,自有大量俸祿,但不知為何,他心裏卻空落落的……此刻,卻聽趙無恤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