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來自陶丘的邀請(第3/4頁)

邑寺被修繕一新,小院落裏冰冷的石案、青綠色的菜圃依舊,庖廚裏還是日日都有香味飄出,但比起以前的大鹽,多了幾分甜膩的女兒家氣息。住在裏面的人也物是人非,繼無恤之後,君女季嬴成了此處的主人。

她從下宮帶來伺候的人不少,其中最受信任的,就是風傳無恤君子離開前十分寵愛,甚至連沐浴也讓伺候在旁的伯羋。

伯羋是昔日的邢氏喪父之女,成氏的殉葬小隸臣,與無恤有肌膚之親的貼身侍女,她還有一個名叫做“薇”。

但自從趙無恤南行後,這個私名就被深深埋了起來,換成了更正式的“伯羋”。這是君女季嬴讓她改的,意味著承認她源自楚國屈氏的姓,還有一度失去的貴族女子地位。

但伯羋沒有絲毫的得意,她身份變高了,走路時卻依舊垂首趨行,此時正捧著一疊從魯國西鄙剛寄來的楮皮紙,只著足衣進入了居室,站到了君女身旁。

伯羋沒了以往浮萍弱柳的模樣,在季嬴的調教下多了幾分貴族氣質。她總是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深衣,頭上樸素的布飾則是黑色,眾女不知道她為何要這副服喪似的打扮。只有伯羋知曉,自己之所以這麽穿,因為君子喜好這打扮。

和伯羋的潔白低調不同,季嬴依然是一身紅妝,坐在榻上,纖手持兔毫筆,正對著一張麻紙凝神思索。

“這便是楮皮紙?”接過廩丘最新做出的一批紙後,她面帶欣喜。

“唯,一共送來了四五百張,以後或許還有更多。”

“無恤在晉國時便心思精巧,時不時做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來,誰想去了國外還是如此。”

季嬴手裏有一根木尺矯正字體行序,木尺表面用刀削刻上筆直均勻的刻度再塗上漆,既可以當作簡單的測量單位,也能用來對當作齊字體和鎮紙的工具,這自然也是魯國西鄙的產物。

楮皮紙質量勝過麻紙不少,季嬴一時技癢,接過來蘸著筆墨,開始畫著瓷器模型和釉彩。她下筆神氣嫻雅,姿態輕盈,不見有一絲一點的紛亂,舉止間落落大方,文雅而自然。

從季嬴開始主持成瓷後,這個離開趙無恤點撥後漸顯頹勢的瓷窯便開始復蘇。

因為土質問題,成瓷以“白瓷”為主。白瓷並不是首創,早在剛建瓷窯時就有少量出產,在制作時只需要注意釉色中鐵的成色幹擾,產品便會從青瓷變為白瓷。

季嬴其實並不懂燒制,但她卻明白自己想看到怎樣的產品,於是成地白瓷越發的器形細膩,裝飾精良。它們胎色灰白,質地細密,釉色青灰,如冰似玉,頗受女子喜愛。

而與之交相輝映的,正是近來才出現的甄地“黑瓷”。

和制作白瓷異曲同工,只要加重瓷釉中鐵的含量,就燒成了黑瓷。也許是沾染了武卒肅殺的風氣,甄地黑釉瓷烏黑油亮,造型粗狂渾厚,端莊厚重,器物注重實用。

對此季嬴評價道:“我看那些黑瓷,花紋是有的,但作為男子,內心實則是蠢笨至極的,哪能比得上女兒家心思細膩?所以甄地黑瓷勝於色澤新穎,而成地白瓷則勝於造型別致,各有所長。”

她審視了一遍畫在紙上的模型,將其交給了伯羋,讓她帶去工坊,叫匠人照著上面的形狀試制。

伯羋側目看去,卻見那張楮皮紙上,筆下慢慢躍出了一個美麗的精靈,它造型優雅別致,白如蓮花,美得不可勝收。也不知道真正燒制出來後會是何等模樣,恐怕剛開窯,就能引發工匠們一陣驚嘆罷。

就在這時,季嬴卻對她說道:“最新一批出產的成地白瓷將運往陶丘,我想讓你親自去一趟。”

季嬴已經從信件中得知無恤將去陶丘,信中還提到了屈氏後人的事情,雖然無恤並未明說,但聰慧的季嬴卻考慮到了,這次與屈氏會面能否達到令人滿意的效果,或許能靠伯羋她們姐弟以“親情”動之,所以便譴她前去。

伯羋自然知道這一去是為了什麽,一時又是驚喜,又是惶恐:“下妾……”

季嬴卻不容她分說:“無恤已經離開了一年半載,歸期不知,之前是因為濮上戰亂不休,所以才未讓你去。可如今魯國局勢已經平穩,常年在軍旅之中,日子一定過得粗糙而隨意,他身邊總得有人照料,所以我想要你去!”

聲音變成了命令的口氣,伯羋只能俯首下拜,不敢再辭。

她不知道以前的君女是怎樣的,但現在的季嬴華貴而成熟,這一年多時間她發生了一場蛻變,從一朵含苞的花骨朵變成了初開的繁花,話語中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實際上,季嬴心裏想著的,卻是恨不能擺脫趙氏君女的身份,親自前去陶丘,與趙無恤一晤……

……

吳國延陵邑位於大江之南,震澤以北,當年吳王壽夢死,想要傳位於幼子季劄。但季劄不願為君,便學太伯、曹公子故事,躬耕於延陵,以避讓君位,吳王徐祭遂封季劄於延陵,號延陵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