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梟臣的末路(下)(第2/2頁)

陽虎露出了白牙:“果然如此,你謀我多時,恐怕就是為了那座五千戶大邑罷,我與三桓之爭本來占盡了優勢,若你願意助我,並不需要出太多氣力,只要將話攤開來說,我或許會將叔孫志換個地方,把整個西鄙給你又何妨?事後還能攜手與齊國為敵,達成你立功歸晉的夙願,何樂而不為?”

“所以,你為何要選擇三桓!?”

這是陽虎最不忿的地方,他現在不怨趙無恤的背信,只是想不通他的選擇。

趙無恤搖頭嘆息:“陽子真以為今日之敗,是因為我的反正麽?其實無論戰事如何,你都是必敗無疑的。”

“荒唐!”

“不荒唐,我是外來的晉國卿子,入魯不過兩個月,手裏也僅僅有兩邑,無論是實力、威望都不被人放在眼裏,唯獨可以依仗的就是晉國趙氏的身份。我與謀士最初的打算只是隔岸觀火,從中獲取利益,但把魯國走了小半圈後,一些事情卻是越來越明了了。”

今日之陽虎,一如數十年前的齊國慶封,看似權傾朝野,實則危機四伏。

對內,他把三桓逼到了困獸的絕境,又沒有很好地利用魯侯,除了被他提拔的部分大夫外,大部分貴族都對他敢怒而不敢言。要是學習陳氏的“僭主”路線,分利討好國人,也不失為一條出路。但陽虎的先軍重賦舉措卻讓國人恨他入骨,他親自主持的陽關也沒有善政,據說孔子過泰山之陽,就說出了“苛政猛於虎”,這就等於把自己的根基挖了。

對外,他自以為幫助晉國攻擊齊國討得了霸主的歡心,其實晉國六卿眼高於頂,根本沒有把他當回事。他率軍攻擊鄭國、齊國、衛國,把這幾個國家從君主到國人都得罪了,比如衛侯就極其惱怒陽虎,鄭國匡人也恨不能生食陽虎之肉。

他的確是有過人的膽識和能力,可用人和造勢的手段依然十分幼稚單調。

比如陽虎吹噓的“樹人”,在趙無恤看來,卻是不善樹人。

柑橘倒是沒怎麽樹,豬隊友和潛在敵人倒是樹了一堆,比如叔孫志在鄆城的惡政,中都宰孔子的不領情。正所謂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所以張孟談在聽聞趙無恤敘說的情報後,與他一同分析:陽虎縱然能一時僥幸勝出,卻很快會驟然敗毀,只恐到時候魯國的力量將四分五裂,所以趙無恤最終舍棄了他。

陽虎已經聽得呆住了,這是以往他的黨羽們從來沒說過的事情,這幾年來的一幕幕場景,就被無恤狠狠撕開,連皮帶肉血淋淋呈現眼前。

最後,無恤說道:“何況,我本為卿族,投靠一個陪臣殺掉三桓,傳出去算什麽事?”

到時候趙無恤的名聲在上層貴族裏肯定得爛掉了,他可以不擇手段,卻得選好不擇手段的對象。

陽虎自己便是魯國最大的竊國之賊,驅逐這個陪臣,趙無恤只會成為魯國公室和三桓的功臣。放到國際上,貴族幫助貴族驅逐謀逆的家臣,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必然大受褒揚。

一番話後,陽虎沉默了,眼中神采黯淡:“的確,今日之敗,我不怪別人,只怪我自己……可你以為已經獲勝了?親自帶著輕騎追擊,可知道現如今魯城內的局勢如何?”

一念至此,陽虎腰杆又挺直了,平日只有他算計別人,今日卻被趙無恤和張孟談君臣二人的謀劃從頭算計到尾,若是能看看趙無恤氣急敗壞的模樣,那將是死前最舒爽的事情。

但趙無恤卻不置可否:“不就是公斂陽心懷不軌,想要在季氏虛弱時一舉滅之,讓孟氏做三桓之首,甚至於魯國唯一的卿麽,我若是不留下後手,哪能這麽輕易就出來?”

陽虎又愣了:“你入魯不過三月,與公斂陽不過只見了幾面,如何能知道的這麽清楚?”

“陽子忘了麽?我與孟氏的子服何大夫關系甚密,對於這件事,他與公斂陽不同,雖然忠於大宗,卻也想竭力想保全季氏,所以暗暗告知了我。我也不想與孟氏直接對抗,季大司馬已經在武卒環繞下入了魯宮,我留了子路親自保護著,誰敢再靠近半步?”

“何況孟孫何忌為人優柔寡斷,我料定他不敢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公斂陽的機會已經沒了。魯城現在已經恢復了秩序,只等君上歸去論功行賞,就不勞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