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高築墻,廣積糧(第2/2頁)

方才說的一直是國內的大戰略,但無恤遊離於晉國之外,孤懸於魯國西鄙,所以他也得將自己加塞進趙氏的戰略裏去,這便是“狡兔三窟”之策。

“父親可曾聽說過一句鄉野諺語,叫狡兔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趙氏只有兩窟,未得高枕而臥也。”

大意是:一只兔子要有三個洞藏身,才能免除被獵人獵殺的危險。

趙鞅言道:“吾子的意思是,如今趙氏大宗有下宮,又有晉陽,但就好比兔子只有兩個洞窟,依然十分危險。萬一國內諸卿戰起,若是處於劣勢,除了走保晉陽外竟別無他法,吾子經營濮北,便能讓趙氏擁有第三窟?”

“正是如此!”

這是領地分散的卿大夫的不得已之舉,既然不能立刻將封邑連成一片鞏固,那只能重點經營其中幾處,哪怕主邑被傾覆,依然能留下些香火。魏、韓、範、中行、知其實都在做類似的事情,韓有州邑,又經營平陽;魏氏有安邑,又把手伸向河西;中行有東陽,又開拓戎狄聚居的柏人、鼓、肥。

趙鞅認可了這一計劃。

在武卒裏當慣了一把手,趙無恤對這種隨時要顧慮上位者態度,事事征求意見才能實施的方式已經有些陌生。如今反過來想,若是他留在晉國之內,縱然順利當了世子,卻依然會處處受制,比不上獨立於濮北,做兩邑之主快活。

一山不容二虎,趙鞅曾是無恤的羽翼和樹蔭,但也是阻擋他獨立成長的柵欄。

幸好,和當年四子分封於鄉邑治民一樣,趙鞅做的是對無恤放任自如的打算。除了留下部分士和兵卒相助外,並沒有空降些親信來遙控管理,這讓無恤放下了最後一絲顧慮。

他暗暗感慨道:“用人之術,任之必專,信之必篤,然後能盡其材而可共成事,說的就是趙簡子這樣的人罷。”

讓無恤始料未及的是,兩天後,在送趙鞅離開甄邑時,晉國中軍佐拉住了無恤的手,對他附耳說了這麽一句話:

“趙氏世子之位,或許得等到你歸國後方能選出!”

無恤聞言怔住了,隨即心中一喜。

這是趙鞅第一次宣稱要讓無恤成為趙氏世子,其實這心思在姑布子卿的預言後漸漸生出,到了那次七日昏厥見了無恤和其他幾個子嗣不同的表現後,趙鞅更是篤定了主意。

原本打算在無恤出使宋國歸還後就正式帶他到溫地家廟祭拜先祖,封為世子,誰知其間卻出了巨大的變故。無恤歸國無門,趙鞅心憂之余,也有了微微動搖。

遠行在外的兒子,總是沒有還留在身邊的親近……

然而,如今來魯國走了一遭,趙鞅詫異地發現趙無恤的表現再次給了自己無比的驚喜,他的謀略,他對趙氏未來清晰無比的規劃,許多方面甚至能讓自己汗顏,趙鞅的決心便又再次恢復了。

在國內,既然已經決心交好韓氏,那麽這種意圖就不便顯露,讓世子之位空懸是比較穩妥的辦法。但對於趙無恤,趙鞅卻提前將決定告知了他,以安其心。

“小子一定不會辜負父親期望,定會經營好濮北,也爭取早日歸國!”

說完這句話後,季嬴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斷閃現,引得無恤情緒煩躁不已,好不容易才能驅散開來。

望著晉國萬余大軍東行,塗道上的塵埃漸漸平息,趙無恤回首望著這廣闊的濮北之地。

“雖然父親向我許下了世子之位,但未來能夠如何,還是得靠自己去打拼。在這和下宮相隔千裏的異邦之地,孤懸於外,一方面左右無援,另一方面卻能自己做主,打造一片屬於自己的地盤。”

回到甄邑後,和這些天忙裏忙外的邑宰張孟談見了面,無恤將和趙鞅的對話大部分都告知了自己的謀主。

張孟談如今已經正式成了趙無恤的下臣,不再稱他為子泰,而是稱之為大夫。

“大夫對中軍佐分析的戰略極其精妙,只有一事卻說差了。”

趙無恤十分疑惑:“何事?”

張孟談俯低了身形,籠著袖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大夫間接殺死了範氏嫡孫,範氏如今深恨大夫,中行氏亦然。兩家仇讎已經在大夫這裏打了個死結,如此一來,六卿之亂的啟禍之人,除了大夫外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