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戰勢不過奇正

漆萬腦袋一片麻木。

只有到了真正的戰場上,才知道這兒真是什麽聲音都有,慘叫,哭爹喊娘,兵刃摩擦,盾櫓相撞……

“噗噗噗噗”,這是箭矢射入皮甲的聲音,力小的只能破其一紮,力大的則能透入皮肉中,鉆心的疼。

漆萬也挨了幾下,但他顧不了那麽多了,在對方出現巨大的缺口後,卒長穆夏便大喝一聲搶先飛奔過去,漆萬等人便只知道悶頭跟著卒長沖!

他聽卒長說過,旅帥對戈矛手們的定義是“戰場壓路機”,雖然從沒聽過這個詞,但大致的含義無非是結成密集的橫陣推攮和前進。

而劍盾手的定位,則是刺穿對方薄弱部位的劍,他們形成了密集的縱隊,五列十排,前排死了後排頂上,他們在戰場上存在的意義,就是與敵人短兵相接,集中兵力突破一點!

大縱深的劍盾手們像是劃開油膏的滾燙鋒刃,很輕易地便破開了薄薄的兩列齊人甲士,沖進了陣列中央,將瀕臨崩潰的齊人徒卒序列攪翻了天。

和訓練時一樣,劍盾手們大多數情況下是在各自為戰,沒有戈矛手對整齊劃一那麽高的要求。漆萬雖然頭腦發麻,動作也沒受影響。他靈巧地閃躲到一個高大的持矛敵人臂下,然後屈身蹲伏,舉起盾牌撞擊他的腿部,隨後將劍斜向上刺出,刺入敵人的腹股溝,刺穿肋部,或是刺穿胸部直達要害。

殺戮在進行,如果劍盾手發現某些敵人將自己身體的這些部位都保護起來了,他們就會像訓練時一樣,砍斷敵人膝蓋或腳踝部位的筋腱,將他們掀翻在地。然後吼叫著刺穿他們的盾牌,使敵人發出像野獸臨死前嘶鳴一樣的淒厲慘叫。

戰線的兩翼在劍盾手沖入後陷入了混戰,至於中央位置,情況則有所不同。

在加強了兩翼後,趙無恤和面前的四排二十五列戈矛手面對的,是人數多達五倍,陣型也更為嚴整的齊人,而且還有十輛戰車率先奔馳而來,想要驚嚇沖散他們!

在烏亞旅下達集中兵力攻擊敵人中央的命令後,廩丘邑司馬領命而去,親自蹬車馳騁,十輛笨重的戰車軲轆飛轉,開始朝敵方薄弱的中央奔去!

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在注意到戰車開動後,武卒中央矛手卻漸漸放慢了腳步,在雙方距離四十步時猛地停了下來,只剩下左翼右翼在繼續深入。

戰車上的邑司馬以為是對方怕了,大喜之下更是揮鞭加速沖鋒。

但位於後方,能夠縱觀全局的烏亞旅卻驚懼不已,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左右指揮不靈,他們要做什麽?

“二三子,架矛!”

烏亞旅還來不及想,卻聽對面那位披甲戴胄的主帥大喊了一聲,隨後戈矛手後排補上了因為中箭死傷而造成的兩三個空隙。他們單膝跪在地上,左腿前伸,盾牌靠在肩頭,手中的長矛重重插在地上、矛尖向前斜指,左翼和中央的陣線就像是聳立起了一道防護的荊棘籬笆。

十輛戎車卷起煙塵沖到了矛陣跟前,飛奔的駟馬看著那鋒利的矛尖目光驚恐,本能地刹住腳步停了下來。因為慣性,一名禦者和一名戎左慘叫著被猛地甩了出去,兩人直接插到了斜朝上的矛上,透穿了身體,死相淒慘。

馬兒不願意走,任由鞭子抽打也不再挪動,十輛戎車就這麽尷尬地停在了兩軍之中,進退維谷。

中央的齊人陣列不得不繞過擋道的十輛戎車,他們原本整齊的隊形也散了。

待他們沖到武卒跟前時,對方已經收回了架矛,擺出了和左翼右翼戈矛手一樣的密集陣型:武卒們緊緊靠在一起,盾牌緊緊貼著盾牌,高高舉起保護身後旅帥所在的戰車,箭矢釘在上面發出了咚咚的響聲,也無法使他們挪動半步。

這不動如山的架勢擋住了齊人甲士的第一次沖擊,盾牌和盾牌撞到了一起,戈矛分別刺入對方陣中。陣線上開始粘稠的血漿被攪動,不斷有人倒下,武卒不斷減員,卻奇跡般地沒有崩潰,只因為他們的旅帥,他們的君子依然站在後方!

但五百人碾壓面前這點武卒只是時間問題,或許會付出些傷亡,但最終的勝利是屬於齊人的。

“快沖殺過去!”烏亞旅喜出望外,不過他一偏頭時,卻發覺到了己方左右兩翼正在潰散。兩翼各有五百人,面對人數少一倍的敵人敗的如此之快,實在是讓人不可思議。

站在甄邑城垣上的眾人能縱觀整個戰場,他們看清了整個過程:排成兩列的持大盾甲士遭到三次弩矢齊射,又承受了縱深5列的戈矛方陣推攮,接著是縱深10列的劍盾手高速攻擊,已經徹底被摧垮了。

在齊人甲士的後面是既無甲胄也無盾牌的徒卒和弓箭手,在劍盾手沖入後被攪得一團混亂,加上弩兵包抄移動,一邊分批激射著弩矢,右翼的輕騎兵菱形陣從他們身後橫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