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募兵制(第2/3頁)

他毫不猶豫,便頂著漆吏的抽打、諷刺,不顧阿父的勸阻,拉著自家的堂弟一齊應募去了。

其余幾處樂氏的領邑,也在上演相同的一幕。

趙無恤親自負責的是戴城,這裏是樂氏主邑,戶數五千,人口三萬,他正和謀主張孟談商量著募兵事項。

張孟談說道:“宗周時,六師的士卒來源於六鄉的國人,每家一人備征,輪流服役。士以習武打仗為主要職事,作戰時充任甲士;農即庶人,除老弱殘疾者外,所有成年男子都須接受軍事訓練,三季務農,一季講武,每隔三年進行一次大蒐禮。遇到戰事,要隨時聽從調發,充任徒卒,服役期根據戰事的長短而定。野人氓隸一般沒有當兵的資格,只能隨軍服雜役。”

“平王東遷後,諸侯爭霸,井田逐漸崩壞,每逢大戰,都是數百乘、千乘的兵力,只靠士和國人完全不夠。所以晉惠公作州兵,擴大兵役和軍賦的來源,允許野人從軍,其他各國也無不如此。於是漸漸變為國野消弭,兵農合一的縣邑征兵制。一般是臨時征發,打完仗就歸家,一旦超過三個月的期限,兵卒心念農事,就會士氣大跌了。”

最後,張孟談說道:“但子泰這種募兵制,在異國以錢財招募兵卒入伍,卻是聞所未聞啊,倒是一種可行之法。”

趙無恤聞言後卻苦笑不已,這不是被逼無奈麽,不然他又何必臨時“發明”募兵制度。

樂溷這只鐵公雞,要是趙無恤直接說要征召樂氏國人,或者將他們轉化為自己的私屬隸兵,他肯定是不幹的。所以只能先行募兵之法,一方面可以用錢帛誘惑,增加入伍的積極性,另一方面也可以忽悠過樂溷,等這些兵卒進了無恤的口袋,再慢慢消化。

這時代普遍存在的征發制度,張孟談已經詳細說過了,但募兵制卻是中國的頭一遭。

募兵是用金錢或其它物質條件招募的軍隊,是“賃市傭而戰”的雇傭兵。募兵與主君的關系是錢帛與盟誓的關系,有錢糧則戰,無錢糧則散。

趙無恤聽說過一種說法,凡是兵農合一,征兵制度完備的時代,如秦、西漢、唐初,那就是國力強勁戰無不勝。可若是田制崩壞,只能靠募兵來補充的時代,如東漢、唐末、北宋,就會戰鬥力羸弱。

這總結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征兵、募兵,其實都有各自的優點和缺點。

趙無恤事後一想,驚訝地發現他在成鄉實行的,其實已經是征兵制和募兵制的結合了:農閑時征召各戶的國人野人作為徒卒服役,但其中的輕騎士、甲士、弓手等兵種,卻是給予補貼和錢帛粟米的職業募兵。

溫縣的兩百弩手也是臨時征發的國野民眾,但服役早已超期,若是換了個人統領,恐怕早就滿軍營都在哀嘆“君子於役,不知其期;君子於役,苟無饑渴”了,說不定還會成群結隊叛逃回國。

當年齊桓公征發兵卒戍守徐國,防備楚國時,就攤上了這樣的事情,齊人見到了農忙之時戰事還未結束,都撂挑子不幹,自己跑路回家了。

但無恤經過棘津一戰,已經在溫卒心中樹立了至高的權威。加上他以簡牘吩咐溫縣的趙廣德,給予這些兵卒家中免稅和提供氓隸幫忙務農的補償,才能讓他們死心塌地地在這異國他鄉繼續效命,所以某種程度上,兩百弩兵也算是募兵了。

但這次在宋國的募兵又有所不同,更像是純粹地在召雇傭兵。

於是趙無恤說道:“軍隊總體還是得靠征發,農閑時出國作戰;精兵則靠招募,以厚祿養之,讓他們脫離農事。兩者結合,這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我現在是一個無地的被逐卿子,寄人籬下,若是就地征兵,子明可不會同意,宋公也會心生疑慮。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增強武備,此策不是常法,只能用於應急。”

張孟談頷首道:“的確,這種募兵吸引來的,往往是想出國長見識、博富貴的惡少年和遊俠兒,或者想乘機遷業的商賈之人,這些人容易紀律散漫,可不好訓練。”

聽了張孟談的擔心後,無恤微微一笑,說道:“張子可曾聽說過這種說法,太一生水,而水生萬物,各國民眾的性格,也是受到水地影響的。”

張孟談思索道:“聽過,有人認為,齊國的水迫急而流盛,所以齊人就貪婪,粗暴而好勇。楚國的水柔弱而清白,所以楚人就輕捷、果斷而敢為。晉國的水苦澀而渾濁,所以晉人就諂諛而包藏偽詐,巧佞而好財利。燕國的水深聚而柔弱,所以燕人就愚憨而好講堅貞,輕急而不怕死。宋國的水輕強而清明,所以宋人就純樸平易,喜歡公正。”

無恤看著戴邑內前來應募的宋人,雖然沒人維持秩序,但他們卻訥訥不敢哄搶擁擠,被人撞了,也只是露出憨憨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