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成人禮(第2/3頁)

遠處那些最初被驚呆了的騎從,被刺客突破的甲士,乃至於遲遲未能趕到的戈矛手們,更是慚愧,也上前請罪。

其實,從刺客在山頂擲矛到現在,也不過四分之一刻的時間,短短幾分鐘而已。

換了往常,趙無恤定然會笑著說自己無事,但今天,他的心情壞透了,身後樂靈子的抽泣聲也越來越大。

她正攬著父親樂祁,他的血依然沒有制住,從胸口的大洞裏越流越多。

“君子,父親有話要對你說。”

樂靈子用銀針封住了胸腹的所有穴脈,但這樣也僅僅能吊著樂祁一口氣,能讓他說句囫圇話而已。

趙無恤快步走到跟前,緊緊握住樂祁的手。

“婦翁。”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稱呼樂祁,回到這時代後,除去趙鞅外,更能給他一種“父親”感覺的人,便是樂祁了。

宋國卿士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他對無恤念叨道:“吾祖乃司城子罕,世代以不貪為寶,宗族有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繼承,還有家臣陳寅輔佐,應當沒有什麽大問題。”

樂靈子捂著嘴抽泣,趙無恤也悲傷地垂目,樂祁這是在交待遺言啊。

樂祁的臉色紅潤,這是回光返照的標志,借著這最後的力量,他竟然一口氣說了許多話。

“不貪之玉有二,一玦在我這裏,一玦由靈子佩戴。吾子品行不佳,粗鄙而不孝,此玦要交付給不貪之人,我才能放心,所以我死後,就交予你罷。兩玦合一,可以調遣樂氏兵甲,日後樂氏一族,便仰仗你了。”

染血的玉玦被樂祁重重地放到了無恤的手中,沉甸甸,粘稠稠的。

“此次的使命,晉宋兩國的事情,已經不是我能操心的了,希望你到了宋國後,能盡量說服君上,勿讓兩國百年之好破裂。”

說完這兩件事以後,樂祁猛地喘息了一陣,眼睛泛白,好容易才緩過氣來,接著說道:

“刺殺我的那人,也是勇士,若是可能,問出他的名字,也將他列入刺客列傳中罷。我死後,不希望葬於晉國,只想埋在家鄉領邑,喪事不必大操大辦,以薄棺而葬,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

趙無恤也有些哽咽:“婦翁,您說的話,小子一一記下了!”

樂祁露出了欣慰的一笑,至此,他越來越虛弱,聲音如同遊絲,大司命和少司命已經等不及了。

“姑布子卿曾言,雖然我將死於晉國,但日後子孫必得志於宋,誠哉……斯言……”

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撫著女兒的臉,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無恤,靈子,就托付給你了……”

說罷,他便頭一偏,死在了女兒的懷裏。

大雪紛紛落下,仿佛要將他的屍身蓋住。

無恤心如刀絞,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黑暗裏,樂祁平日的英容笑貌依舊。

“父親!”樂靈子抱著樂祁漸漸冰冷的屍體,悲傷地暈了過去。

趙無恤默默俯身,將靈子抱到了另一輛備用的溫車裏,為她蓋上一層被褥。

隨後,他緊緊捏住了拳頭。

比成鄉那一次還要強烈,劇烈的恨意彌漫了他的胸膛。

是誰要殺樂祁?是誰要殺他,是範氏麽?刺客是只有眼前這人,或是還有其他幫手?

趙無恤沉重的腳步踩在雪地上,發出了沙沙聲響,他大步走到已經被徹底廢掉四肢的刺客面前,揪著他的衣襟,冷冷地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刺客昂著頭,望著年輕的君子,笑而不答。

趙無恤知道這類人在意的是什麽,他緩和了口氣道:“足下雖為刺客,卻也是位烈士,不應泯然無聞,當載於史書,垂名後世。不論足下是受何人所托而來,我只再請問足下名字?”

這句話倒是正中古冶子下懷,他千裏迢迢前來行刺,為的不就是這個麽?能讓敵人傳頌自己的名字,再好不過。

他便揚聲說道:“今日刺樂祁、刺趙氏君子者,齊人古冶子是也!”

趙無恤聽說過發生在魯國西鄙的戰事,所以知道此人名諱和事跡。

“古冶子,齊國猛士……”

齊國……為了破壞晉宋同盟,他們的確有殺樂祁的需求。但此人今日要殺的,還有自己,可自己和齊國沒有半分私人恩怨,費這麽多大周折,刺殺一個小行人,也沒什麽用處。

所以,主謀除了齊國外,或許還另有其人。

但古冶子只說了這句話,隨後鋼牙直接咬掉了自己的舌頭,一口爛肉吐到了無恤的下裳上,這是抵死不答了。

眾人大怒,便要上前將他擊殺,但趙無恤卻只是盯著下裳處鮮血淋漓的汙跡和肉塊一言不發。隨後,不待眾人動手,他自行踏步朝前,用利劍割開了古冶子那還帶著粉紅疤痕的喉嚨,隨即一腳將瞪圓了雙眼的大漢踹倒在地。